看他神色似乎不太對,薛靈梔收斂笑意,猶豫著問:“怎麼了?不夠吃嗎?”
不夠吃也沒有了啊,她還要留一點剩飯給阿黃的。
趙晏輕哂:“你覺得呢?”
這是夠不夠吃的問題嗎?
“我覺得應該夠了吧?”薛靈梔不太確定,但一眼瞥見桌上晚餐後,立時又有了自信,“你看,有粥有菜有鴨蛋,一般人家可吃不了這麼好。”
趙晏:“……”
他雙目微闔,緩緩吐一口氣,強迫自己想開點。
鄉下農家,想來沒什麼好東西,半個鴨蛋都能當作了不起的稀罕物。
畢竟她自己都不舍得吃,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輕輕“嗯”了一聲,趙晏沒再評價,用一旁的巾帕擦了下手,低頭舉箸用膳。
或許是餓得久了,亦或是平時山珍海味吃多了,今時今日,他竟覺得這鹹蘿卜絲還頗能入口。
“那你吃著,我先出去了,吃完飯叫我。”薛靈梔走出雜物間,在院子裡獨自吃飯。
昨日祭拜剩下的饊子還有一些,酥脆可口,配上熬得濃稠的小米粥和蘿卜醬菜,她吃的甚是香甜。
約莫兩刻鐘後,薛靈梔返回雜物間收拾碗碟。
不錯,吃的很乾淨,沒浪費一點。
薛靈梔很滿意,客客氣氣地問:“張公子,你還要再吃一些嗎?”
“不吃了。”
他兩天兩夜沒進食,一時也不宜吃太多。
“嗯,吃飽就行。”薛靈梔順手提起桌上油燈,“這燈你不用了吧?我先帶走啦。”
這盞燈是她房間的,她還要用呢。
“什麼?”趙晏一怔,還沒反應過發生了什麼,就見房內唯一的一盞燈被她帶了出去。
簡陋的房間瞬時漆黑一片。
趙晏在黑暗中雙目圓睜,連續深吸好幾口氣,竭力保持平靜。
自他遭遇伏擊以來,離譜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他對自己說:該習慣的,不必放在心上。眼前這些困厄,都隻是暫時的。
當下更應考慮的是,京城那邊是什麼動向,以及他下一步該怎麼走。
薛靈梔哪裡知道他的複雜心思?
她忙著刷鍋洗碗,收拾廚房,喂鴨喂狗。
做完這一切後,薛靈梔才在院中休息。
夜風微涼,她認真琢磨著今日的事情,查漏補缺。
既然找人假扮,那就得做的真實一點,讓人找不出任何破綻。她這邊信物有了,姓張的那邊信物也得有一個。
那位張公子隨身攜帶一枚玉佩,原本是最合適不過的,可惜昨天李叔為他診脈時,她看到玉佩毫無所動,絲毫不像是驟然見到訂婚信物的樣子。
那就隻能另想彆的了。
唔,是不是還得假造一份婚書?
鄉下識文斷字的少,尋常訂親未必有婚書。昨日薛家宗族上門時,也沒人提起這一茬。
可萬一有人提出來了呢?
就算沒人想起,她若能拿出一份以假亂真的婚書,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想到這裡,薛靈梔深覺此計大妙。
不過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著手準備吧。
薛靈梔洗漱過後,早早休息。可能因為昨晚沒睡好,今日又走了很遠的路,困倦的她睡得極好。
而雜物間的趙晏卻睡不著。
稍微一動就吱吱作響的竹床、有明顯裂紋的木枕,薄薄的舊棉被散發著淡淡的樟腦丸氣息……早前昏迷時無知無覺,如今意識清醒,他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接受。
而且,他還不曾沐浴更衣。
那個薛姓少女嘴上說的好聽,口口聲聲讓他在這裡安心休養,事實上她提燈出去後,再沒出現,連過問一句都不曾。
真當他身負重傷還能行動自如嗎?
在漆黑的房間裡待了好一會兒,趙晏終是忍不住,小心下床,艱難出門。借著朦朧夜色,勉強收拾一番。
這點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於現在的他而言,無異於在刀尖行走。
重新回到西屋時,趙晏額上細汗涔涔,傷口似乎又有裂開之勢。
摸黑找到桌上的傷藥,他在黑暗中重新裹了一下傷處,好一通折騰後,才緩緩躺下。
他想:一定要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