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叔上門幫忙換藥時,發現張公子的傷口又往外滲血了。
他傷勢本就嚴重,又不止一個傷處,乍一看去,頗為可怖。
見傷者不遵醫囑,李叔不由大為惱火,語氣不善:“你怎麼回事?不是交代過不要亂動嗎?你要是不想治了,趁早說一聲,我現在就走!()”
趙晏靜默了一瞬:知道了。?()?[()”
至於此次“亂動”的原因,他絕口不提。
見他態度尚可,李叔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張公子,彆怪我說話難聽,你的傷要想痊愈,必須得靜養。不要仗著自己年輕底子好,就不把身體當回事兒。你那傷口要是再稍微偏一點點,早就沒命了,你信不信?真當自己是銅鑄鐵打的……”
李叔念叨了許久,轉身離開前,還特意又告誡一番。
趙晏眼眸微闔,一言不發。
這大夫說的道理他何嘗不知?他也想安心養傷,隻是稍微出了點意外罷了。
想他從小到大,宮中禦醫在他麵前,無一不是畢恭畢敬。不料今日竟被一個鄉間大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偏生他不但要聽著,還得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
饒是他自詡養氣功夫不錯,此刻也覺得窩火。
事情到這裡,居然還沒結束。
未幾,有腳步聲越來越近。
趙晏睜眼,看見那位薛姑娘就站在床邊。
少女黛眉輕蹙,欲言又止。
“怎麼?”趙晏最看不得人這副模樣,直接詢問。
薛靈梔抿了抿唇,猶豫著問:“張公子,你那會兒下床,是想幫我對付孫麻子嗎?”
趙晏微眯起眼,沉聲道:“不是。”
“哦,我還以為你是想幫我呢。”聽他斷然否認,薛靈梔也不失落。她想了想,誠懇規勸,“張公子,你聽李叔的話,不要亂動嘛。有事可以叫我的,我在外麵能聽見。”
瞧把李叔氣得,她還是第一次見李叔這樣生氣。而且這個張公子的傷一直不好,怎麼幫她做戲呢?
趙晏哂笑,行,一個兩個的都來教訓他。
懶得同她細細分辯,趙晏“嗯”了一聲,闔上眼眸,繼續閉目養神。
薛靈梔並不把他的態度放在心上。見他應下,就當他已經答應了,自去忙碌。
聽著少女遠去的腳步聲,趙晏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對自己說:當下應以養傷為重,其餘諸事不必介懷。
……
鄉下人少,消息傳得卻快。
孫麻子鬨事之後,不過才幾天光景,整個花溪村就都傳遍了:薛家長輩不顧薛大郎生前給女兒定下的親事,為了八兩銀子,要把她嫁給十八莊的孫麻子。
那孫麻子年紀大,愛喝酒,還打老婆,十裡八鄉都知道。真正心疼女兒的,誰舍得把女兒嫁給這麼一個混人?
也就是欺負薛大郎不在了。
薛大郎識文斷字,平時沒少幫村裡人念信件,過年也會幫人寫對聯
() 。如今他去世才一個多月,那些快出五服的宗族就這樣糟踐他唯一的女兒,也太不要臉了吧?
這種事情鄉下不少,村裡人雖不過多乾涉,也不當麵議論,可背後少不了會嚼舌根。
一些難聽話,或多或少也傳到了薛家十一太爺的耳朵裡。
十一太爺好顏麵,在家氣得吹胡子瞪眼。
有些事情即便他們做了,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再說,什麼欺淩孤女?什麼吃絕戶?他們明明是行使長輩職責,是為整個薛家好,也是為大郎的那個閨女好。
年紀大、愛喝酒、打女人算什麼大毛病嗎?旁人能嫁,薛大郎的閨女怎麼就不能嫁?幫她張羅婚事,收取聘禮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是讓她去做正頭娘子,又不是把她賣到窯子裡,哪裡對不起她了?
孫麻子也是個靠不住的,八兩銀子的聘禮宣揚的人儘皆知。還不知道婚事最後能不能成呢。
“十一叔彆生氣。”六叔公在旁邊安慰,“那群人閒得沒事兒乾,才背後說人,管他們說什麼呢?反正又沾不到身上。咱們拿到手的好處,才是真的。”
十一太爺怒氣稍減,緩緩道:“是這個道理。”
那八兩銀子的聘禮,十一太爺獨得三兩,六叔公和九叔公各得二兩,薛老四也得了一兩。這樣的橫財,十年難遇一次,實在是舍不得丟棄。
“話都是人說出來的,十一叔覺得難聽,咱們也去外麵說。就說實在是不知道大郎給女兒訂親了。誰家丈人去世,姑爺都不出麵的?咱們把大郎的閨女許給孫麻子,也不是為了賺她聘禮,是覺得孫麻子有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咱們是想讓她過得好,才同意了這門親事。”六叔公繼續提議。
十一太爺聽得直點頭,連聲道:“不錯不錯。老六說的極是。咱們不就是這麼想的嗎?心疼她小小年紀,沒了爹,看不得她吃苦。”
果然還是老六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