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這時候天才剛破曉,宮裡侍奉的奴才們都已經起了身收拾好自己,等著一會兒主子有動靜後去服侍。
這段時間若是沒有分派到差事,就難得的閒下來了,趁著這個空閒,秦束一邊回憶,一邊用手指沾著水在桌上比劃著以前在書裡看到的字。
在宮裡等閒太監是不識字的,也沒有那許多時間和紙墨能耗費,這樣比劃幾下也就聊勝於無。可是秦束很認真,自進了宮之後他就是如此,什麼都要虛心學上一些。為了自己那微薄而不能言說的心願,為了日後能靠著這些往上爬。
零零碎碎回憶到十幾個字上頭,秦束忽然聽見同屋的,在前麵聽差的一個太監急急走過來,張口便道:“秦束,快些,前麵太後娘娘喚你去回話。”
太後娘娘喚他?秦束心裡一怔,反應過來心中一慌手下用力就掛住了桌麵上的木刺,帶出一串血珠。沒有在意那一點疼痛,他騰地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
“前麵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他平日裡就是個站在殿外等著主子有什麼事,就跑腿去各宮傳達的小領事,手下管著兩個剛進宮不久的小太監。在太後娘娘跟前也不怎麼得臉,很少有機會能去麵前覲見,今天這麼忽然的召見讓他不禁感到心裡慌亂。
秦束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對太後娘娘的那點子心思被知曉了,現在要拿他去問罪。可是馬上他又反應過來,自己平日從不逾越,最多隻敢在太後娘娘去上朝經過中庭的時候敢抬頭看看她的背影,應該不會被人發覺。若真被發覺,恐怕就是直接亂棍打死了,怎麼還可能招他去。
“前麵姑姑也沒說的清楚,你還是快些去吧。”
“我知道了。”秦束邊走邊掖好袍角,把手上沾上的水和一點血跡擦乾,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太後住的寧安閣。
門口有宮女等著,見了他就招招手示意他進去。秦束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趕路的粗喘,這才低著頭走進暖烘烘的閣子裡。眼睛盯著地上花紋繁複的織花地毯,絲毫不敢瞟其他地方,隻向前伏跪在地,低聲道:“太後娘娘吉祥。”
“太後娘娘,秦束到了。”綴衣撥開帷幔,低聲對閉目思考著些什麼的柳清棠道。
柳清棠睜開眼,看向帷幔後跪著的人淡然開口:“綴衣你先退下吧。”
綴衣悄無聲息的走到前麵的隔間,裡麵便隻剩下柳清棠和秦束兩人。
秦束聽到柳清棠那帶著些困倦的慵懶聲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繃著背努力壓抑著自己心裡某些情緒。
“向前來。”
秦束一滯,依言膝行往前一些,仍舊沒敢抬頭看床幔裡的人。他還是第一次和太後娘娘離得這麼近,一股淡淡的幽蘭香往鼻子裡鑽,直直鑽到了心裡,撩的他神思有些迷糊,隻靠著長久以來的習慣保持恭敬的姿勢跪在那裡。
許久沒聽見床幔裡的太後娘娘出聲,秦束正覺得有些奇怪,忽然就看到一隻素白的皓腕伸到了自己的眼下,然後輕輕抬起了他的下巴。
順著那股力道抬起頭,秦束有些控製不住詫異的看著傾身上前的太後娘娘。她還沒起床,隻穿著白綢中衣,一頭烏發披散,未施脂粉卻依舊稱得上國色天香,不過她臉上神色十分複雜。
觸到柳清棠的眼睛,秦束渾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連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直視她,連聲請罪道:“奴才無意冒犯娘娘,奴才該死。”
柳清棠倒是不怎麼在意,許是她的動作太突兀讓他措手不及,剛才抬起他的臉那短短幾息時間裡,她在他眼裡見到了曾經的秦束將死之時,對著她眼裡一樣的情緒。不過很快的就被他誠惶誠恐的神情給掩蓋下去了。
秦束應當是對她有著愛慕之情的,但是說到這種男女之情,柳清棠不太能理解。
她生於國公府柳家,十五歲時,身為皇後的姐姐去世,遺旨上指了她繼任皇後。可是皇帝本就身體不好,再加上心愛的妻子逝世大受打擊一直纏綿病榻,在她成為有名無實的皇後一個月後也駕崩了。
後來,年僅七歲的太子在她父親柳國丈,以及幾位老臣的力保下即位,尊她為太後,一同代掌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