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柳清棠理理袖子,抬眼看著蕭淮旭,“皇帝先彆急著殺,如今還是你的誕辰,不宜見血。再者,後宮之事,怎麼也得讓哀家聽聽這原委,親口問問這膽大包天的宮女,究竟是誰給她的膽子敢誘著皇上做這種事。”
在柳清棠的目光下,蕭淮旭笑不出來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或許還夾雜著幾絲不安,隻是很快就消失不見。然後他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小聲道:“母後,淮旭知錯。”
柳清棠雖然大了蕭淮旭八歲,但是蕭淮旭身為皇家的孩子本就早熟,柳清棠剛進宮的頭兩年,和這個外甥與其說是長一輩的人,不如說是個姐姐。隻是後來她經曆的事越來越多就變得不再那麼喜歡笑鬨,對蕭淮旭也格外嚴厲,兩人的關係才漸漸變得生疏起來。
說生疏或許不太恰當,隻是蕭淮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得越來越像個小少年,愛笑又溫和,和小時候的早熟截然不同。當初看到他這樣,柳清棠還為他終於有了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而高興,後來重生之後柳清棠才明白,這幅樣子不過是他裝出來給她看的而已。
現在又看到他和**歲時一樣,軟軟的和她認錯,柳清棠卻不覺得心軟,而是覺得心累。不論什麼時候,這孩子都能在她麵前偽裝。
“既然知錯了,下次便不要再犯這種錯。你是皇帝,便要學會控製自己,今日這麼一個小小宮女就能讓你方寸大亂,他日又當如何?彆讓哀家失望。”柳清棠心冷,語氣也就格外冷。
蕭淮旭聽得身子一震,低頭諾諾的又說了一次:“絕不會再有下次。”
“那皇帝便好好休息,人我會帶走好好處置。”柳清棠這才終於施舍了一眼給被兩個侍衛按在地上的應彩。她衣衫淩亂頭發落下來遮住了大半臉,也看不清。
蕭淮旭垂著的臉上有一絲驚慌,隨即又被他壓下。隻抬眼一臉關心帶著些愧疚的道:“不過是個卑賤的宮女,拖出去處置了就是,彆累的母後這麼晚還不能休息。”
柳清棠本準備走,突然想到什麼,又說:“哀家有意在宮內建一座‘宮獄’專門處置這些犯了錯的宮女太監,皇帝覺得如何?”
蕭淮旭心裡轉了幾轉,仍是謙和的道:“內務府不是專門有這麼個地方?”
柳清棠哼了一聲悠悠道:“內務府的人恐怕管不過來這麼許多事,最近兩年也著實不像話,哀家已經收到許多次彈劾的折子,也讓人給過他們教訓,卻還是這麼不知收斂。”
原來是想分了內務府的權,蕭淮旭明白過來,他也同樣不喜歡內務府那群越來越明目張膽起來的奴才,但是若是答應了,太後的手中的權就會更多。
“這……建宮獄之事,不如早朝時問問眾卿家?”蕭淮旭擺出一副不能決定的樣子建議道。
“內闈之事,若是眾位大臣有意見儘管與我提,雖說不是他們的職守範圍,也說不定他們有更好的意見。隻是這著實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是借著這事正正這宮裡的風氣,好讓這些有異心的奴才們警醒一番。”柳清棠說到這裡,微微露出些笑,隻是不達眼底,她道:“這等小事,想必皇帝也是讚同的吧。”
蕭淮旭心內默然,麵上帶笑看不出一點不快的道:“自然是讚同的。”他很清楚,當他的母後這麼對他笑的時候,就是告訴他這件事沒有了商量的餘地。嗬,這個人永遠都是這麼強勢,著實讓人……討厭。
柳清棠帶著一群人又回到慈安宮的時候,臉上才露出疲憊的神情。她站在那裡吹了一會兒夜風,秦束便跟著默默站在風口給她擋風。
柳清棠注意到,揉揉臉對秦束笑,“沒事,你去休息吧,明日問問那個宮女——我猜她也不是什麼人特地派來的,應該隻是一個看不清情況的傻女子。你隨便問幾句就使人處置了,讓她入土為安吧。”
秦束答了是,一路將她送到寢殿自己才離開。不過他並沒有依言去休息,而是去了關押宮女應彩的地方。那時候他無意瞥見她的臉,總覺得有哪裡讓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守在房外的太監給秦束開了門,他帶著最近培養的一個小太監拿著燈走進去。那宮女已經昏了過去,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秦束翻過她的身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張臉,隻一瞬間他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這個宮女這張臉看上去和……太後娘娘有四分相像。
她睜著眼睛還沒有那麼相像,秦束才會一時想不出來哪裡奇怪。她現在眼睛這麼一閉上,就很容易能看出來和太後娘娘相像的輪廓。如果不是見過太後娘娘閉著眼睛樣子的有心人,恐怕不會去注意這份相像,但是秦束已經把柳清棠深深刻在心裡,對她的樣子十分熟悉,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個一模一樣,又對她的事格外敏感,怎麼會注意不到。
秦束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皇帝,他這麼多年察言觀色自然是有幾分眼力的,除了對太後娘娘,他就像個什麼都不會的傻子。
他愛著太後娘娘,所以他很明白愛一個人卻要壓抑著的樣子是如何的,他也習慣了觀察周圍的每一個人,捕捉哪怕一點不尋常的痕跡。他細細的回憶皇帝一直以來對太後娘娘的態度,回想他的每一個眼神,最後他的得到了一個離譜的答案。
秦束半蹲著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色在模糊跳動的燈火下陰晴不定。跟著他一起來的那個小太監看他沒做聲,悄悄看了他一眼,被他陰沉的眼神嚇得一個抖索,手中拿著的燈火晃動了一下。
他正在害怕,就聽秦束語氣淡淡的道:“拿匕首來劃花她的臉,再送她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