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太妃的死隨著一場至少外表看上去很隆重的喪禮結束落下帷幕。
去參加喪禮那些麵色沉重的人,沒有一個真心在意真正悲傷,而真正在意,會為之悲傷的恐怕除了和連太妃相處了一段時間的楊素書之外,隻有那麼個被世人認為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的蕭淮與。
楊素書這些日子一直都在純王府幫忙操持,她是親眼看著連太妃去世的,連太妃去世前還苦苦哀求她多照顧一些自己的兒子,像無數愛著孩子怎麼都不放心的娘親一樣,顧不得楊素書其實和他們沒有關係,顧不得自己的要求其實很唐突。她最後是帶著掩飾不住的深切擔憂和不舍去世的。
從連太妃閉上眼睛後,蕭淮與就拉著她的手怔怔的,許久都沒動。楊素書小心的碰了碰他的肩,卻見他目光定定的盯著連太妃的麵容,清澈的眼裡忽然湧出淚水,珠子似得一顆接一顆的從麵頰滾落。他臉上依舊是沒有表情,哭也沒有聲音,可光看他那雙眼睛就讓人覺得難受,裡麵的悲傷濃重的都快要溢出來。那種深切的痛和臉上的木然對比起來,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人人都以為這傻王爺什麼都不知道,說不了話,連啊啊的聲音都很少,除了發呆就是發呆。他確實對很多事都反應很遲鈍,但是楊素書覺得他比起許多人都要重感情,隻要認真去觀察了解他,就會知道,他呆傻的外表下有一顆純粹乾淨的心。他或許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的心情和感覺,但是他並不是沒有感覺的。
楊素書始終記得,那時候蕭淮與抱著她給他抓的藥,遞到連太妃病床前的樣子。
楊素書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怔然落淚的蕭淮與,隻能陪著坐在一邊。等到連太妃該裝棺的時候,楊素書還在擔心該如何讓蕭淮與放開連太妃的手,卻見他仿佛明白似得自己輕輕放開了那隻已然冰冷的手。然後他便站在那裡,守著那棺木,好像變成了廟裡的菩薩——除了一副殼子,什麼都沒有了。
一直等到連太妃下葬的那日,眾人都散去了。楊素書擔心蕭淮與,便一直跟著他,然後她看著他沉默的回了純王府,像以往的每一日一樣,站在門口看著連太妃睡著的那張床,就像那裡依舊躺著形容憔悴卻會對著他溫柔招手的人。
他站在那裡站了很久,仿佛忘記了時間,或者變成了一塊石頭。
楊素書就在不遠處,她將視線從蕭淮與的背影上拉開,轉頭看向天上漸漸出現的星子,露出一個認命般的苦笑。然後,她提步走到蕭淮與身邊,拉住了他的手,像以往連太妃做的那樣,用額頭在他額上抵了一下。
“淮與,太妃托我照顧你,我答應了,日後我會替她好好照顧你。”
這段日子以來楊素書一直稱呼他純王殿下,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很多但並不太親近。可是此刻,她卻主動的靠近,並且說出了對她來說相當於誓言的話。
人總是會有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之所以刻意的想保持距離,恐怕正是因為害怕自己真的有一天去在意了。但是有些時候,有些事,又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
“淮與,不要讓太妃擔心。你好好的,和我回家好不好?”楊素書認真的看著蕭淮與的眼睛,慢慢的說。等了很久……也可能隻是一會兒,她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了一點輕微的回握的力道。
楊素書牽著蕭淮與的手,把他帶回了楊家。
第二日,柳清棠就收到了楊素書的信。
“哈哈哈……素書這麼快就想清楚啦……”柳清棠拿著信笑的開心,一把撲到旁邊的秦束背上,把正在用一個小錘給她砸堅果吃的秦束,壓得身子往下一彎。
“秦束秦束,我現在覺得開心極了……”柳清棠把臉抵在秦束肩上,雙臂摟住他的脖子,笑的張揚。她最要好的朋友,最擔心的朋友,終於也願意接納一個人了,她怎麼能不為她開心。
見她到她這樣子秦束就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定定的盯著她移不開眼。
“再看我就親你了……”
柳清棠剛說完,秦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在她笑出了淺酒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又立刻轉回去,裝作淡然的繼續手上砸堅果的動作。然後……他就把自己的手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