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棠是自己換的嫁衣,因為她說完那句話後才突然想起,就是換件外裙而已,根本沒有趁機逗秦束的機會。本著待會兒讓他脫或許會更有趣,柳清棠也就暫時放過了秦束。
秦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隻聽到太後娘娘先是問了一句要不要幫她換衣服,然後很快又擺擺手示意她自己換,接著話都沒讓他說就去了房間,看樣子還挺高興。秦束站在外麵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畢竟桃葉綴衣現在不在,而以往都是她們伺候的,難不成讓娘娘自己動手換衣服?
“秦束,你進來。”
正在遲疑著,秦束就聽見裡間太後娘娘在喊,於是他放下猶豫走了進去。卻看到她已經換上了那身嫁衣,正坐在鏡子前麵拆頭發,聽到動靜轉頭對他一笑。
也不知是怎麼的,每一次看到太後娘娘對他笑,秦束就想發愣,襲上心頭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娘娘笑起來真好看,而是她覺得高興真好。但凡她願意這樣看著他,對他笑笑,秦束也覺得滿足了。
“秦束,來給我梳頭。”柳清棠坐在那裡,滿臉滿眼的溫暖笑意,旁邊的燭火映照在她臉上身上,給她整個人添了一層朦朧的光暈,像是一幅極生動的古意畫卷。
秦束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好像生怕驚了她似得,接過她手中的木梳為她將頭發梳順。烏黑柔順的長發被秦束小心攏在一起,一下一下的從頭梳到尾。秦束曾經聽過,新娘出門前一日,會有家中族中有福的長輩為她梳頭,一邊梳,一邊會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根銀筍儘標齊……”用以表達祝願之意。
到了他們這裡,詞卻不怎麼合適。秦束看了一眼端著首飾盒在裡麵翻來翻去咕噥什麼的柳清棠,神色一柔,配合著手上給她梳頭的動作,默默在心裡念道:“一梳願她身體康泰,二梳願她無憂無慮,三梳願她富貴常樂,四梳願她長命百歲。”也不怎麼押韻,但是每梳一次他就在心裡慎重的念一句,翻來覆去的說了許多遍。
不求白發齊眉,隻求他深愛的這人,不受任何苦痛。
“對了,秦束,我看人家一邊給新娘子梳頭,還要一邊念那個什麼‘一梳梳到尾’之類的,你也念來聽聽……”柳清棠忽然想到這個,一拍掌道。
“已經說過了。”秦束把因為她的亂動個不停而滑落的頭發重新攏住。
“已經說了?”柳清棠眨眨眼,透過不怎麼清晰的銅鏡看向秦束,他眉眼低垂,有些淡淡的樣子,但是抬頭對上她的眼神的時候,那雙眼睛裡驟然就出現了濃重的色彩,看著像是活過來了一般。他妥帖的穿著那身其實和他不怎麼相襯的紅衣,紅綢花也沒取下來,低著頭捧著她的頭發一寸寸的梳下去。柳清棠看著,不知怎麼的就有些心酸。
她在妝台上拿過一個盒子,裡麵單獨放著兩根銀簪,那是秦束送給她的。“你會梳新嫁娘的發髻嗎?”柳清棠拿起那兩支發簪問。
秦束一愣,搖搖頭,好像這才發現了一個問題,誰來給太後娘娘梳妝?
柳清棠以前還在柳家的時候是會梳頭的,但也隻是會綰幾個簡單的髻,後來到了宮裡,那麼多繁複的發式她就做不來了,都是宮女給她梳的,現在手生的大概什麼簡單發髻都綰不起來了。
兩人麵麵相覷,柳清棠忽然笑了,她放下簪子站起來,轉而把秦束按坐在自己之前坐著的凳子上,然後伸手散開了他紮的整整齊齊的髻。“既然我們都不會綰髻,那就一起散著發。”她說著,像剛才秦束做的那樣,拿起木梳給他梳起頭發來。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秦束散著頭發,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每次見他,他都是處處收拾的妥妥帖帖很講究的樣子。那頭發都是規矩的束在帽子裡,一點不亂的露出一張太過寡淡的臉。如今這樣散著發,讓他看上去沒有了平日的嚴謹冷沉,不再像是緊繃著的弓似得。
柳清棠移開目光清清嗓子道:“你剛才說那的那個我都沒聽見,既然如此,我再來說一遍。”她有模有樣的梳著,語調輕緩,“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頓一頓,她笑意濃濃的接道:“三梳白發齊眉,四梳白發齊眉。”
對上秦束看過來的目光,她灑然一笑,“隻要這個就夠了。”彆的她不要,隻要白發齊眉。她隻希望等她老了,這個人也依舊能陪在她的身邊。
說完,她輕巧的在秦束頭上挑出一縷頭發,又在自己頭上肩頭捏了一縷,把兩束頭發合為一束,在發尾處打了緊緊的一個結。
“結發為夫妻。”柳清棠一放手,讓那打了個結的頭發順著肩膀滑落,在兩人身體之間晃悠。“步驟好像亂了,不管那麼多,我們現在去拜堂。”柳清棠一手提起裙角,一手拽住有些愣的秦束往外走。
秦束被柳清棠拉著,癡癡的看著她在夜風中拂起的發、揚起的紅色裙裾。
曲折的水上回廊,每行幾步,便有一座宮燈,映的水麵上出現一團一團的光暈,還映出了重疊荷葉間將開未開的荷花。柳清棠走著就靠著欄杆伸手去夠,眼看著半個身子都傾到了欄杆外,旁邊的秦束連忙慌張的把她攔腰抱住拉了回來。
“清棠,這樣很危險。”
柳清棠被抱著,手還不甘的揮動了兩下便順勢搭在他肩上,歪頭笑道:“可是我想要荷花,怎麼辦?”
“我去摘。”秦束立刻道。
柳清棠聞言,唇一勾拉起了兩人係在一起的那撂頭發,“可是,你看,我們現在是連在一起的,我一個人摘不了,你一個人也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