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宮人傳唱, 虞王趙螭走進沉肅壓抑的大殿,又一聲高聲傳唱, 絕美不似凡人的翦美人跟隨著趙螭, 在宮人的護送中, 步履嫋嫋, 羅衣玉帶,一步步走入朝會大殿。
趙螭背影挺拔, 翦姬下意識看著他的身影。不可避免的,隨著翦姬的進來,一塊石頭扔入平靜的湖麵,殿中朝臣先是震驚, 隨後紛紛議論, 竊竊私語, 嗡嗡亂響,傳入翦姬的耳中。
心懷鬼胎之人,迷茫震驚之人, 驚豔癡迷之人, 紛紛在小聲低語的交流中,露出端倪。
翦姬心中淡笑。
無論朝臣是否議論紛紛, 她都可以不在意。在殿中的這些人,有的或是真心厭惡她,覺得她是禍國殃民的妖妃。若不是真心厭惡, 發自內心地認為她是禍水, 對她不齒, 那便是嫉妒了。
嫉妒其美貌,嫉妒其貌美,嫉妒其讓虞王癡迷不悟。
至於虞王趙螭······宦官殷勤,虞王坐於王座後,宦官立馬在虞王身側布置好座位,翦姬優雅落座,悄無聲息打量趙螭深邃俊美的側臉。
她本不信郎君。
而虞王趙螭對她多有特殊。
趙螭隻是第一個讓她有所心動的人。
趙螭將她帶到朝會,那同意便是。想要讓她假裝,想讓她扮演妖妃的角色,她假裝扮演便是。
至於虞國朝臣······翦姬淡淡看了座下眾人一眼,她並不認為他們對自己會有多麼寬容。
眾臣之中,有兩道視線格外顯眼,翦姬向左側看去,年青丞相傅朗安眉頭緊蹙,視線追隨翦美人。
翦姬清眸微挑,嘴角始終噙著柔柔笑意。
心中想,傅朗安,這位丞相不會又要做什麼了吧?
美人揚眸,長睫翕動,明明不是在看他,卻讓傅朗安心頭一跳,他不由得皺眉更深。
兩位貴人已然落座,其身在高位,俯視眾人。
眾朝臣一時靜默,沉肅大殿寂靜無聲。眾人或打量虞王,或打量翦美人,情緒複雜。
大殿異常安靜,見此,趙螭眸色幽深,不知心中作何想法。趙螭餘光注視著身側翦姬,美人側臉寧靜美好,羽睫似扇,恬然平靜,如同高山玉雪,不被外界所打動。
下麵朝臣神情各異。
於是趙螭不耐煩敲了敲桌案:“近日情形,稟報。”
靜默片刻,接著一位長史邁步向前,步子有點抖,低著頭舉著板笏慢慢道:“楚國與吳國交戰,吳國同大虞所借五萬精兵已到楚國鐘離,周太子巡遊天下前些日子至宋國停下,河東賦稅略高,百姓有些許怨言,丞相已派人去安撫······”
長史越說,聲音越低,手抖得快握不住板笏了。此時虞王淡淡看著他,翦美人也看著他,就連丞相也帶著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自己。
殿內氣氛詭異,各種視線如同針紮。長史有些受不了,說著說著就停了。
“······就這些······沒了。”
一時間,大殿又是靜默。
翦姬感覺到趙螭好像又看了她一眼,帶了點若有所思,翦姬微頓。
趙螭漫不經心,敲了一下桌案。指節扣響,清脆響亮。眾臣抖了抖,互相暗暗使眼色。
“臣有事要稟報君上。”一老臣站了出來。
此人為禦史大夫,發絲儘白,說著話時,先笑眯眯地看一眼翦美人,倒是十分的和善友好。
對於司刑處燒毀之事,這位禦史大夫正是那個帶領一部分臣子上書,稱讚翦美人勇於勸諫的人。如今見到真真實實翦美人,心中鬆了一口氣,一方麵覺得此女確實美,另一方麵認為此女看著倒不是什麼心思狠毒之人。
“方才長史所言,有所欠缺,周太子到宋國,並非是為巡遊之事,而是奉天子命主持即將舉行的祭祀大典。臣聽聞天子使者此時已到達燕國,想必不久便會攜帶天子詔書到達虞國。”
禦史大夫看了一眼翦美人,又說:“祭祀大典需要各國國君及王後參加,如今虞宮空虛,而司刑處一事,翦美人心底仁善,堪稱明義大德。臣以為,此次祭祀大典,翦美人可以與君上一同前往宋國。”
聞言,趙螭挑了挑眉。
祭祀大典······翦姬眸中平靜微微破碎,周天子召集諸侯國舉行祭祀大典,除了虞國,不出所料,吳國應該也在。而吳國,不論是前廢太子現吳王,還是吳國三公子,還是其他郎君代表吳國參加,不管哪個都······翦姬掩在袖中的手指抖了抖,如果到時遇見,他們會如何?而趙螭······對此又會如何想?
趙螭對禦史大夫的提議似乎很是滿意,他笑了一下,道:“眾愛卿可有異議?”
“異議”二字,咬字極重。
虞王的話不容置喙,眾朝臣垂了垂眼。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反正虞王後宮空虛無人,這是事實,要是現在隨便找一個女子和虞王到宋國參加祭祀大典,還不如讓翦美人過去。
眾人似乎是同意了,孟老將軍目中陰鬱,自從那個翦美人進來之後,他就一直瞪著翦美人。他心裡恨啊,孫女孟縵因為翦美人,就這麼死了。而孟家,此時也被虞王盯著,難以展開手腳,原本準備的那些軍隊,也漸漸被虞王察覺。
冷哼一聲,孟老將軍站了出來:“且慢,臣以為不妥。”
翦姬眸色淡淡,不為所動。
趙螭冷冷看了過去。
“祭祀大典乃國之大事,翦美人空有皮囊,妖妃禍水一個,大王帶她去作甚。”
說完,還不怕死地問:“諸位,你們說是不是?”
虞王肉眼可見地臉黑了。眾朝臣瑟瑟發抖,心裡覺得這孟老將軍簡直就是吃錯藥了。
他們注意到趙螭冰冷的視線,於是都對孟老將軍的話閉口不答。
沒有人應和自己的話······麵上閃過窘然和尷尬,孟老將軍心中對虞王有些不滿和怨恨。要不是原本那些孟家的人,此時除了自己都因為虞王前幾天的詔令,或撤職或被迫安居,朝堂上,怎麼可能會無人附和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