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微涼, 烏溫站在大殿門口,看了一眼天,早晨旭日漸漸移向正中, 萬裡無雲, 晴日溫溫涼涼。
大殿外, 長長白玉石階的遠方, 偶爾有零零散散的宮人路過, 拿著東西的, 舉著高盤的, 或是神色匆匆的。
烏溫頗為百無聊賴地等待, 側眸看了一下緊緊關閉的殿門,狐狸眼眯了眯。
大殿的門, 一絲未開, 陰沉色調,看上去沉肅無情,仿佛將外界的全部光芒和空氣都阻攔了。
烏溫心裡有些古怪和微妙。
朝會結束後,虞王留下翦美人,並遣退宮人, 如今將近半個時辰過去,王上和翦美人還沒有出來。
烏溫倒不是不希望虞王和翦美人發生什麼, 隻是一方麵,在虞宮朝會大殿發生某些不可名狀之事未免有些離經叛道, 惹人詬病。另一方麵, 他害怕大王不是要和美人**帳暖, 而是要和翦美人算賬。
如果裡麵真的是溫香軟玉,巫山**,也許會有些動靜,但······沒有。
烏溫眉頭跳了跳,下意識有些擔憂翦美人。也並不是說翦美人最近犯了什麼過錯,而是虞王近日心情有些不太美妙,烏溫怕裡麵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這些君王,尤其是虞王這樣的暴君,心情不好時,總是對一件事情樂此不疲,那就是遷怒。
孟夫人廢除後,趙螭就著手讓丞相等人去一點一點收拾孟家,結果發現孟家的問題還不僅僅是居功自傲,惹得虞王心煩厭惡這麼簡單。
孟家私藏軍隊,這軍隊還不是虞國人的軍隊,而是楚國人的軍隊。原來孟家早就和楚國有所聯係,不知道把虞國的軍事國情等泄露了多少給楚國人。
又因為當年宮變的緣由,大虞的一半虎符現在還在孟家手中。
話又說回來,如果孟家隻是單純地和楚國有聯係,那把楚國探子揪出來,然後把孟家和他們一網打儘就行了。可沒想到,孟家和楚國聯係時,還涉及了第三方勢力。
孟家蠢貨,對此並不知情,隻以為自己是和楚國人聯係。暗中跟著孟家走的丞相傅朗安,並不能查清楚,到底哪個才是楚國密探,哪個才是未知勢力。
這一切都讓虞王趙螭厭惡煩躁,隻想快快處理掉孟家。
方才孟老將軍在朝會上還自以為是,公然頂撞虞王,反對翦美人參加祭祀。
如今翦美人和大王獨處,說到底,翦美人對大王了解甚少,烏溫怕翦美人不經意間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惹趙螭不快。
遠處端著高盤路過這裡的宮人,突然被匆匆走過來的內侍撞了一下,高盤上的東西搖搖晃晃,差點摔下去。正在看著遠處的烏溫,心頭忍不住跟著高盤的晃動而晃了晃。
而那撞人的內侍,隔著長長台階,看到候在殿門的烏監,眼前一亮,提了衣擺,就要匆匆走過來。
這時,“吱呀——”一聲,緊閉的殿門突然被推開。
虞王身形挺拔俊秀,寬大冕服,暗色金紋卷邊,抱著一人,懶散地從殿內邁出。
烏溫下意識退到一側,迎接君上。
眼睛剛瞥了趙螭一眼,就察覺到虞王陰冷視線橫在自己身上,烏溫眼皮跳了跳,又退了幾步,深深低頭。
剛才那一眼,烏溫看到,趙螭此時居然是披散著頭發!肅整威儀的冕冠不知道掉到哪裡去,此時虞王墨發披散,半拂在雋美的麵龐,平添了一分邪氣。
而趙螭懷中,正抱著一個美人。
除了翦美人,還能是誰?
翦美人被趙螭橫抱著,頭埋到男人懷中,看不清神情。美人烏發如瀑,如雲,柔順美好,身形纖細,腰肢如柳,在男人懷中,顯得無比嬌小憐人。
“寡人不是讓你們退下了嗎?”
趙螭聲音有些沙啞,看向烏溫時,眼中帶了些不耐。
接觸到虞王的陰沉氣場,烏溫下意識打了個突,隨即不禁有些愣。他是虞王近侍,平時趙螭說退下,那也隻是其他閒散宮人退下,他還是要在不遠處守著,以防發生什麼不妙。
今天他隻是習慣留下來守著而已。
這次·····怎麼?趙螭的意思居然是一個人都不能留,連他也不行。
想到趙螭現在還抱著翦美人,烏溫不由得有些浮想聯翩,虞王和翦美人在殿中到底做了什麼?
烏溫低著頭,在視線餘光看到,君王赤舄動,冕服從身前閃過,烏溫頓時回神抬頭,發現趙螭看也不看他,直接離開。
虞王獨身,身側沒有宮人追隨,抱著嬌軟的翦美人,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白玉長階。
沒有什麼熱量的陽光鍍在虞王肩頭,男人側臉俊美,下頜線條流暢,神色難以琢磨。
烏溫看著看著,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什麼,也許是他多想,大王抱著翦美人拾級而下,竟然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但烏溫下意識否決,因為據他所知,虞王愛翦美人,應該隻是愛其皮囊罷了。烏溫認為,無論大王表麵多麼寵愛翦美人,實際上,趙螭怎麼可能真的會陷進去,變得小心翼翼,對此女萬般嗬護。
遠處的宮人見虞王出來,紛紛謙卑行禮。
看到趙螭抱著翦美人時,他們都有些震驚,虞王很快離去,眾人互相看著,眼中心照不宣地閃過八卦的意味。
那個本來要走向烏溫的內侍,看到虞王抱著翦美人出來,先是看了看虞王,又看了看他懷中的美人,麵上閃過糾結。最後選擇和其他宮人一起默默行禮,等趙螭離開,他立馬跑到台階上,走到烏溫那裡。
冕袍寬大,金紋揚動,趙螭的背影有些孤寂,烏溫怔怔看著他抱住翦美人離開,心頭一時迷茫,大王這是去哪?為什麼要一直抱著翦美人?他到底跟不跟?
“大監。”內侍向烏溫行禮,打斷了他的思緒。
烏溫回過神,皺了皺眉,“何事?”
內侍表情帶了幾分古怪,緩緩報告:“方才·····孟氏以孝敬太後的名義,向宮裡送了一個舞女,現在那名女子在梓榆宮中。”
送舞女?孝敬太後?這等理由······烏溫愣了一下,隨即神色也有些古怪。
怕不是孟家要開始行動了。
烏溫又看了一下趙螭離去的方向,思索片刻,對內侍道:“你先盯著,不要打草驚蛇。”
內侍點頭應是,準備回去照做,隻是他並不知道孟家的那些事,所以聽到烏溫的吩咐,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不就是一個美貌舞女嗎,有什麼好盯著的。
·
桃夭宮主殿冷冷清清,異常幽靜。隻有幾個宮人走動打掃,細細看去,殿內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派敞亮。
宮人依著習慣,儘職儘責地進行打掃。
外麵傳來另一人的呼喚:
“那邊好了麼?”
“收拾好了就來用膳罷。”
正在殿內灑掃的宮人,剛剛薰好香,聞言,神色一頓。想到翦美人,下意識歎口氣。
那位貌美的翦美人來到桃夭宮後,桃夭宮很快變得熱鬨起來,大家都喜歡圍著美人打轉。但很快,翦美人就被大王召到虺祝宮了,聽說翦美人很是盛寵,采蕭采葛也早就跟隨翦美人離開,所以,翦美人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她們應該是見不到美人了。
不過翦美人一直待在虺祝宮才是最好的。
但她們仍然天天打掃,保持桃夭宮的乾淨整潔。
外麵宮人先打掃完,嘰嘰喳喳絮絮叨叨聊起了閒事。突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她們的聲音戛然而止,接著是行禮的謙卑聲音,好像是有什麼貴人來了。
宮人驚喜,以為是翦美人回來了,立馬出了主殿大門,去迎接美好的翦美人。
甫一走出大門,看到在桃夭宮院中站著的男子,宮人腿一軟,直接跪下行禮。
居然是虞王!
沒有任何宮人傳唱通報,沒有任何內侍簇擁,沒有任何征兆,虞王趙螭,突然到來。
虞王用發帶隨意紮起墨發,抱著一個女子,散漫地打量周圍環境。身穿冕服,應是從朝會大殿走來。
趙螭此人,隨意站在某處,便總是攜了萬千氣場,讓人喘不過氣來。
桃夭宮宮人嚇得不行,稀稀疏疏跪了一地。
“大王。”
“翦美人。”
其中卻有不同的行禮聲音。
向翦美人行禮的人,話剛說出口,自己也有些愣,大王懷中是抱著一個女子,但遮擋了麵容,並不一定是翦美人呀。
可是,女子腰肢嫋娜,氣質出眾,僅僅隻有一個身形,便能窺出其麵容的姣美。這虞宮中,許良人和孟夫人早已不在,虞王抱著的,除了翦美人,應該不可能是彆人了。
在趙螭懷中,聽到外麵宮人帶著畏懼和顫抖的行禮聲,翦姬眨了眨眼。在她剛到桃夭宮,趙螭召她去虺祝宮之前,這些宮人總是勸她和大王多親近親近,憤恨於趙螭不前來尋找翦美人。
沒想到她們其實,這麼怕趙螭。
對這些宮人而言,再怎麼向著翦美人,趙螭畢竟是虞王,是他們的大王。
翦姬心緒複雜,她被趙螭一路抱著走,本以為是要回到虺祝宮,沒想到趙螭是把她帶到了桃夭宮。
她將臉藏在趙螭懷中,並不想看向外麵,也不想去看趙螭的神情。
趙螭居然親她!這是她第一次被男子親!
耳鬢廝磨,唇瓣溫涼又炙熱,讓人心跳如鼓,讓人層層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