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讓詛咒活躍的誘因就是這個被騙來自儘的可憐人。死後發現自己被欺騙,想想就窩火。
這個咒靈的真相是人類對自己的惡意。
天邊的鐘聲好似鬆濤層層傳遞,常夏雙手握緊刀柄——【橫·水車】
清澈海浪般的咒力環繞在她身邊,刀刃劃出圓潤飽滿的圓。這不是隨便拿來就用的木刀,而是曾陪伴了劍士一生,也隨她一同逝去、被重鑄了的日輪刀,灌注著劍士最後對自身的詛咒。
看不見的咒力攻擊被斬斷,常夏揮刀,頂著劃破衣衫與四肢的風刃逼近敵人,同時在咒靈畸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被毒素侵蝕,皮膚脫落,手腳折斷,落入池塘窒息死亡的模樣。
鐘聲卡了一下,斷續之間再次被敲響。
藍色寒芒閃過,咒靈身首兩處化作膿血消失。少女遮住眼睛跌坐在地:“我沒有遺憾,也不害怕,必定有後來者踏在我的屍骨上斬除惡鬼!”
鬆開手,孤月掛在頭頂,銀輝透過“帳”照著處處散落屍骨的草地。
淒清如水,涼意透入骨髓。
常夏勉強自己重新站起來,取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塞回衣袋。
已經很晚了,這個時候給夏油前輩打電話,除了讓他擔心沒有任何用處。他好像和五條前輩一起去了北海道做保密任務?
青森與北海道之間隻隔了一道海峽,但在這種時候,仿佛遠隔千山萬水。
算了,沒什麼。
詛咒已經消失,反轉術式正常持續著,那隻是咒靈虛弱無力的瀕死反擊,並沒有對身體造成影響,好好休息幾天也就過去。
她維持著帳的存在抬頭看了會兒月亮,估計監督也該到了才解開。
等藤原趕到任務現場,就隻見黑色的“帳”籠罩在蒼茫林海間。半小時後球體融化,朝日奈常夏蒼白著臉走出來:“不用擔心,小傷而已,開著反轉術式很快就能痊愈。”
“詛咒等級?”藤原握緊手機,少女笑笑,疲倦的一頭倒進轎車後座:“……特級。”
“不用再問了,藤原先生,追究太多會讓您陷入危險。”她把臉埋在羽織裡:“先用一堆普通一級麻痹消耗咒力,再將最危險的任務偽裝成您一定會安排在最後的模樣。麻煩在報告上不要寫我受傷的事,大概能爭取到一段時間平靜。”
咒術師戰鬥失利往往隻有一個下場,大多看上去隻會是個意外。
輕鬆順利完成一連串難度任務,這種武力威懾能讓那些安排任務的人老實一陣子。至於其他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原來並不是所有決策者都能做到產屋敷一半水準。
怪不得如今唯一的特級咒術師常年流浪海外,根本就不回來。
“好吧,我知道了,朝日奈同學。”藤原扔開手機啟動轎車:“你先睡一會兒,等到機場我會喊醒你。好好度個假,什麼都彆想。”
“……嗯。”她迷迷糊糊閉上眼睛沉入睡眠,家人殘損的屍體,未能來得及救下的受害者,童磨彩色的眼睛,自己逐漸在黑暗中腐爛的屍身,一一交替著在夢境中出現。
——“朝……朝日……朝日奈……醒醒!常夏!快醒醒!”
臉上傳來一陣涼意,常夏掙紮著睜開眼睛:“欸?藤原先生?”
她發現自己正窩在這位監督懷裡,慌忙控製著身體向後退。
“抱歉,你剛才看上去很痛苦,”情急之下將女孩抱進懷裡,這會兒藤原也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我……”
他將手裡的濕巾放下:“確定不需要返回學校檢查?”
“剛才做了個噩夢,也許是這幾天趕進度太累了。”常夏主動抽了張濕巾又往臉上擦:“沒關係,謝謝您喊醒我。對了,晉升任務齊了嗎?”
“我剛才向協會確認過,全部完成,上麵說剩下半個月時間都是你的假期。”藤原另開了瓶水遞到她手上:“喝一點,我們現在就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上,距離航班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時間絕對夠用。”
“報告可以麻煩您嗎?”真是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常夏也沒想到這輩子竟然會有如此消極怠惰的時刻。
藤原點頭:“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寫,和家人在衝繩好好玩幾天。”
“那就交給您了,我再休息三十分鐘就好。”三十分鐘後,常夏告彆藤原監督走進機場,順手在機場附帶的商場裡買了件衣服更換。
月光氤氳下的孤寂森林。
咒術師已經離開,被祓除的咒靈什麼也沒留下,隻有無孔不入的風吹過這片草地。
更深處的密林裡響起細細碎碎、發自胸腔的竊笑。
“嘻嘻嘻嘻,好想殺死,想要……怎麼辦呢?怎麼辦怎麼辦!救救我吧?你會救我的,對吧!”
一個咒胎藏在密林更深處無人收斂的屍骨之間,透過咒胎莢膜能看到道道拚湊縫合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