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村。
昨夜提燈的老人行動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灰原從運動背包裡翻出短刀交給藤原監督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神神秘秘的,藤原先生,‘窗’就沒有其他提示嗎?”他撓撓頭發有點想抱怨, 又覺得沒必要,話到嘴邊憋了回去。
監督在輔助學生咒術師時會為他們提供指示, 也算是授課的一部分。
藤原推起眼鏡:“這種閉塞鄉村的詛咒, 不是自然咒靈多半都會與凶案有關。山林原野, 眾神道散播之處信仰與祭祀體係非常駁雜, 偶爾也會誕生些比較特彆的例外情況。”
“也就是說, 墳墓、祭台、神社或是特殊民俗場合,都是我們需要注意的地方?”
七海建人皺起眉,開始對任務產生懷疑。
詛咒本就是由人的負麵情緒聚集而來, 如果同宗同源血脈相近的一群人同時對某件事做出反應, 其效果也會比互相不認識的陌生人更激烈。這種與外界來往極少的封閉之地人與人之間怕是都有血緣關係,真的隻是個二級任務嗎?
“……墳墓可以不用去了, 彆亂走, 就留在這裡好好休息。”常夏從袖袋裡掏出壓縮餅乾分出去:“不要吃這裡的東西, 如果做得到最好連水也彆喝。”
她歎了口氣,決定不再瞞著他們:“昨晚起了霧,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我醒了,發現窗外有人偷窺。不等做出反應他就走了,應該隻是來觀察試探。”
“哈?四點?”灰原跳腳,嘴邊的壓縮餅乾也顧不上:“怕不怕?你怎麼不喊醒我們。”
七海建人歎氣:“喊醒你去送菜嗎?”
“昨天那個老人說今晚有場祭祀,感覺不大好。”他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山穀外樹都快枯死了,裡麵莊稼卻還生長旺盛, 放在這種落後的村子裡怎麼想都不正常。”
還有那個老人昨晚神神秘秘提到的“神明”, 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大概……是土產神, 硬用祭祀堆出來的那種,能應許本地人的願望。”常夏沒用“人殉”這個詞,意思卻也表達得大差不差。
全國平均每年約有一千多起完全無跡可尋的失蹤案,除去各種意外與自殺,類似這種情況雖不多見卻也並非沒有記錄。
至於“土產信仰”……相對於氏神信仰而言稍稍顯得不那麼粗暴。氏神完全以血緣為紐帶聯係神明與信徒,更像是同一氏族內集體供養的“家神”,產生方法類似於座敷童子。而產土神則以地緣關係為基礎,一個人隻要在土產神所在地出生,哪怕遷移至他處也仍舊會受其影響,不管是不是信徒都會被算在信徒範圍內。
所以拿幾個誤入此間的旅人迫害,類似主意好像也不是很難想到。
“額……是我們剛好趕上了祭祀,還是祭祀剛好趕上了我們?”灰原品了一會兒突然理解“原來祭品就是我自己”這件事。
藤原先生當機立斷:“走,這個任務不要做了!”
任務是二級無誤,神明和咒靈的力量可不一樣。
晉升可以等下次,命沒了就再也沒下次。
“我想,打從昨晚走進來,我們就已經出不去了。”常夏苦笑,神明絕對不會放棄送到嘴邊的“肥肉”。尤其又是產土神,哪怕離開這座山穀中的小村,他們也無法逃脫追索。
除非完成祭祀獻上祭品,或者乾掉“追債”的神明。
“先試試,出不去再說。”監督趕著三個學生向村子邊緣移動,最終確定這裡三麵都是溝壑,想要離開隻能重走進來的那條路。
理論上這樣的小山村麵積不會太大,他們卻愣是一直走到太陽偏斜才看到村口那棵捆綁著布條的老樹,借助日光靠近一看,很多布條早已腐朽褪色,蛇一樣死死纏在枯樹枝條上。
——樹後麵那條路,消失了。
“……”灰原和七海同步掏出手機低頭,看上去信號滿格,實際上根本無法與外界聯係。
“淩晨醒過來時我就試過。信號中斷了,所以才猜測是土產神,畢竟普通咒靈很難做到這一步。”
常夏走近樹下彎腰伸手摸向根部的泥土,遠處傳來大聲嗬斥:“你在做什麼!”
女孩子不慌不忙將手掌插進土層摸索,頓住,然後抬頭笑著看衝過來的中年男人:“我在祈福呀,祈求神明保佑能順利完成學業。”
村民:“……”
這樣一說還真不能責怪她。
“許過願就趕緊離開。”他放緩語氣:“你們是昨天晚上來的吧,剛才村田爺爺在地裡向大家提了一嘴,用過飯食了嗎?”
“用過了,謝謝。”個子最高的七海建人向前走了一步。少年身形稍顯單薄但是高度擺在那裡,村民往他臉上看了一會兒,語氣變得更加和藹:“我們這裡風景很好,回村子裡坐坐?”
收回手掌起身,常夏對這棵樹聚集的信仰濃度有了個大概了解:“那就麻煩您了。”
“不,不麻煩。”中年男人搓搓手,看清女孩子還有點嬰兒肥的臉頰後他擺出一副難看的微笑:“我剛才也是擔心你們犯忌諱才會聲音大了點,不好意思哈。”
“那個,有什麼忌諱呢?請您告訴我吧,衝撞到就不好了。”背著“魚竿”的女孩子就像冉冉升起的太陽一般可愛,村民想也不想道:“倒也沒什麼,保持安靜,不要亂碰那棵樹。晚上祭祀時每人都要走進祀堂拜一拜,一個一個按順序,誰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