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雖然不知為何神色僵硬, 像是被織田作之助這個名字生生噎住了一樣,但是臉黑之餘,還是非常堅持要舉辦慶功晚宴。
在緊繃了這麼久之後, 短暫的休息和放鬆也許會是不錯的選擇。
於是雨宮翠也就隨著他的意來,將時間地點一一定下,按照上司設想的場景, 把宴會安排在了明晚港口停泊的遊輪上。
請柬倒是客客氣氣地給偵探社送過去了, 但說實話, 雨宮翠並不確定對方會不會來。
雖然有並肩作戰的情誼, 不過港口黑手黨平日裡和偵探社並不對盤, 大大小小的摩擦發生過不少次。
中島敦似乎還背著自己和芥川發生過衝突,之前兩人同時被選中突襲白鯨的時候,對視時恨不得用眼神把對方活活吞掉。
之前還以為他們多少有些共同語言, 說不定能成為朋友呢。雨宮翠費解地想。
第二天晚上, 他稍微提前了一些趕去宴會地點。
本該和太宰治乘坐同一輛車一起去會場的, 但從中午開始,這家夥就聲稱“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硬是掙脫了秘書譴責的目光奪門而出, 一下午都沒再在辦公室出現過。
或許是找到了新的摸魚樂趣, 或許是要近距離和織田作之助交談相處、所以喜不自禁地去美容院做形象管理了吧。
今天也一個人辛勤工作的秘書君隻好獨自下樓, 發現整棟大廈都比平日裡要空蕩許多。
這次的宴會的確像太宰治所說的那樣,“凡是參與過此次事件的成員, 無論身份高低都可以參與”,大家的積極性也非常之高, 已經有許多人按捺不住, 成群結隊地趕過去了。
本來準備申請調用車輛, 但臨出門之前, 在一樓大廳碰見了行色匆匆的中原中也。
橘發的乾部在看見他後微微一怔,隨即眼神亂飄,似乎打算越過雨宮翠,從後麵的某個角落縫隙裡把討人厭的青花魚挖出來。
再三觀察也不見人影之後,那份溢於言表的警惕消退了幾分,但仍然殘留些許,仿佛擔心雨宮翠把太宰縮得小小的,藏在了外套口袋裡。
“他人呢?”中原中也壓了壓帽簷,語氣之中滿是懷疑,“今天居然沒黏在你身上?”
雨宮翠有些哭笑不得,無辜地攤了攤手。
“中午說有要事,早就出門了。”
中原中也聞言籲了口氣,這才解除了戰備狀態。他上上下下掃視雨宮翠一眼,頓時了然道:“準備去港口那邊?”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不容拒絕地偏了偏頭。
“一起走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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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覺得有什麼拒絕的必要,前輩的車技他也領教過,是能和死神賽跑的水平。
主要異能力擺在那裡,能夠操控重力的方向及強度,想要有點小磕碰也很難。
當雨宮翠被中原中也領到車庫裡,定睛一看,發現麵前是一輛塗裝亮眼的重型機車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明明覺得現在臨陣脫逃有些冒犯,但還是忍不住抓著最後一絲希望顫巍巍發問。
“前輩,我送您那輛跑車怎麼不開?”
“出差時候還是會開的啦,”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下一秒語氣就變得異常激情澎湃,“不過機車才是男人的浪漫!來,上車吧,體驗一下速度與激情,從此把太宰那個混蛋拋之腦後!”
不,雖然扯上了太宰治……但你明明就一副很想強行安利的樣子啊!
沒有退路的雨宮翠默默給自己做了一陣心理建設,向著意外狂野的前輩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那我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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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花二十分鐘跑完了轎車一個小時的路程。
中原中原的車技的確不俗,在遵守交通規則的前提下,硬是在晚高峰的車流中輾轉騰挪,隻留下風一樣的背影和都市車神的傳說。
發動機的轟鳴聲低沉悅耳,力量感十足;風從兩側飛快地分割流過,吹動鬢發的同時,在耳邊輕聲地吟唱著。
視野之中的景物轉瞬即逝,拉出一道道模糊的殘影。這麼快的速度,仿佛真的能把所有煩心事都拋之腦後,隻留下當下的喜悅和快意。
當視線中出現遊輪的燈火時,已經習慣這份迅疾的雨宮翠心弦一鬆,居然還不自覺地有些惋惜。
摩托被一個飄移流暢地滑入停車位中,中原中也把愛車熄火,扭過頭來衝身後的雨宮翠比了個大拇指。
後者從摩托車後座跳下來,把頭盔取下拿在手中,深深呼吸略帶涼意的新鮮空氣,隨之和麵含期待之色的前輩對視,眼睛隱隱發亮。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悄咪咪道:“怎麼樣?”
雨宮翠抬手跟他擊了個掌,終於流露些許符合年齡的跳脫感:“相當不錯!”
夜幕已經降臨,橫濱港的波光溫柔,像一襲深色的天鵝絨蒙上了薄紗,隨風輕輕晃蕩。燈火通明的遊輪停泊其上,宛如一座燈火通明的海底宮殿,吸引著所有人欣賞的目光。
橘發的青年哈哈大笑,剛準備拍著後輩的肩膀勉勵幾句,不料手剛剛落下,旁邊的樹影裡就滑出一道熟悉的黑影,抓準時機出了聲。
“雨宮在和誰說話呢?哎呀,找了半天才發現,旁邊居然有個黑漆漆的小矮人嗎,完全融進背景裡了呀!”
臉上的笑容頓時刹車,中原中也朝聲源地惡狠狠地瞪視一眼,從懷中取出從不離身的帽子扣在頭上,對這個破壞氣氛的家夥采取了克製的無視態度。
“那我就先去船上了。”
他和雨宮翠告了彆,很明顯一秒鐘都不想再在這裡多待,逃一般飛快地離開了。
目送前輩遠去,雨宮翠輕聲歎氣,對慢吞吞從樹影之中走出、來到自己旁邊的太宰治充滿了無奈感。
“您可真是惡趣味。”他偏頭表示譴責,“欺負中原乾部就那麼好玩麼?”
青年略微矮身,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眯著眼睛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
“誰讓他……小小的捉弄而已,我總有嫉妒的權力吧。”
耳畔的聲音非常含混,許多音節都沒有聽清。料想那不過是毫無愧疚的狡辯而已,雨宮翠沒有追問,邁步朝宴會地點趕去。
太宰治有些不樂意地抬起了頭,但想起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抬起手來隔著層布料摸了摸口袋裡的硬物,他跟在秘書後麵向前走,腳步十分輕快。
堪稱巧合的是,兩人在接近舷梯、準備上船的時候,恰好和在社長的帶領下前來赴宴的偵探社一行人碰上了麵。
雨宮翠微微低頭,和那位銀發的劍士恭敬地打了招呼。
“不必多禮。”
福澤諭吉在回應之後,謹慎地打量著他身後那個麵帶微笑、仿佛黑暗化身一樣無從揣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