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見麵,這還是第一次呢,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身著和服的劍士習慣性地摩挲著身側的刀鞘,最終還是微微點頭,“不論如何,感謝你們守護了橫濱。”
太宰治公式化地回應了幾句,雖然不至於失禮,但敷衍得相當明顯。
雨宮翠見他眼神飄移,一副意不在此的模樣,頓時恍然大悟,懷抱著使命感衝隊伍角落裡滿臉惺忪的紅發青年開了口。
“織田先生,要不要過來聊一下——?”
一旁的太宰治表情龜裂,忍無可忍地表示拒絕:“不,我覺得還是不用了!!”
無辜被cue的織田作之助茫然地看著發生內部矛盾的港黑二人,腦門上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但隨即就被江戶川亂步拉走了。
體貼失敗的雨宮翠感歎:“太宰先生,真是善變啊。”
太宰治……太宰治隻能含淚咽下了這口黑鍋。
賓客已經到齊,遊輪的中央壘起了高高的香檳塔,瀑布般流下的酒液帶著蜜一樣的淡金色,與晚風相和,彌漫著醉人的芳香氣。
服務人員身著樣式統一的製服,將各式各樣的菜品逐道端上,規整地擺放在露天餐桌上。樂團正在舞池邊上彈奏樂曲,節奏悠揚舒緩,在甲板上緩緩回蕩。
酒過三巡,一開始的生疏彆扭褪去不少,宴會的氣氛逐漸炒熱。
船舷旁儘是三三兩兩具備交談的男女,雨宮翠坐在僻靜角落裡的餐桌旁,正帶著手套給太宰治拆蟹。
中島敦找遍整搜遊輪摸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前輩舉起手中的雪白蟹腿,投喂給一旁張嘴以待的青年。後者一口吞下,含混的說著些什麼,神態中帶著些罕有的孩子氣。
而注視著低下頭來專心於手中事務的雨宮翠時,那個表情、那個眼神——
因為在對方的視線盲區之內,而肆無忌憚地展露出直白的貪婪、依戀和占有欲,像是蜘蛛噴出吐絲,一圈圈死死纏繞住落入網中的獵物。
……胸腔中的虎驀然驚醒,在狹小的牢籠之中不安地來回踱步,瘋狂地咆哮著。
察覺了自己過於直白的視線,首領緩緩抬頭,麵上帶著隻能讓人心生涼意的微笑。
他抬起右手食指,虛虛豎在了嘴唇前。
【噤聲】。
剝完螃蟹的雨宮翠若有所覺地回頭看了一眼,扯了張濕巾細細擦手。
“剛剛是不是有人過來?”搜索之後沒有結果,他收回視線,“還以為敦君會來找我。”
塞了滿嘴蟹肉的太宰治費力地咽下食物,托著下巴委屈抱怨,每個毛孔中都散發著不樂意。
“說著不討厭我,結果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在想著彆人啊,翠。”
雨宮翠趕忙順毛,哄宰經驗已經非常豐富熟練。終於把哼哼唧唧的麻煩精安撫好,他也打消了去甲板上逛逛、看看敦君有沒有來的念頭,就老老實實坐在這裡陪太宰治吹海風。
隨著時間悄然流逝,青年變得有些頻繁的下意識動作引起了他的好奇。
點點太宰治右邊的衣兜,雨宮翠貓貓歪頭:“裡麵是什麼?”
青年剛剛伸進去的手頓時不由自主地握緊,麵上卻依然掛著弧度完美的微笑。
“是……很重要的東西。”
他試探著問,“你想看嗎?”
雨宮翠毫不遲疑,好奇心在重要物品麵前選擇立刻退讓:“那還是算了。”
噎住的太宰治悻悻了一會兒,才委屈巴巴地說:“可是本來就是準備給你的呀。”
注意到對方訝異地挑起了眉毛,又趕緊添油加醋、增加籌碼,同時做泫然欲泣狀,表示真的很希望你能收下。
“雨宮要是不要的話,我隻能就這麼扔掉了。你難道忍心看我一下午的心血白費嗎?不忍心吧,絕對不忍心吧,那還是收下比較好哦!”
趁著雨宮翠微微遲疑,他飛快地把口袋中已經染上體溫的飾品掏出來,托在微微出汗的掌心,即將伸手展示——
不和諧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雨宮翠歉意的起身,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僵住的上司。
“抱歉,我接個電話,很快就回來。”
走到相對安靜的船舷邊上,對著話筒“喂”了一聲。對麵傳來的聲音有些熟悉,但他花了一會兒才對號入座,意識到這是已經被自己單方麵從心底拉黑的攻略對象二號,態度登時變得相當冷漠。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討人喜歡,沒再多廢話,乾脆利落地拋出了餌。
“‘組合’之所以斥巨資懸賞人虎,甚至不惜毀滅橫濱,這其中的原因,我們已經找到了。”
“如果您有意了解,可以見麵詳談——順帶一提,我現在就在港口附近。”
雨宮翠沉默了一會兒,硬邦邦地給出了時間要求。
“十分鐘。”
“足夠了。我在輪船旁邊等您。”
對麵主動掛斷了電話。雨宮翠略微煩躁地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眼不遠處托著下巴發呆的太宰治。
十分鐘而已。
他走過去,和仰起頭來的青年那雙鳶色的眼睛對視,聲音放得愈發柔和。
“抱歉太宰先生,我想先去趟洗手間。”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聲,一點都不指望對方意識到自己在生氣。
他隻能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著“去吧去吧”,然後目送秘書一溜煙地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之外。
有服務員來收拾堆滿蟹殼的碟子,他靠在欄杆上,望著海平線上的點點亮光發呆。
指尖不由自主地,再次在衣兜內的兩個環形上滑過。
……等那個人回來,看到這份禮物,究竟會作何反應呢?
明明什麼頭緒也沒有、尚未等浮現出任何有理有據的設想,卻已經在察覺之前勾起了唇角。
太宰治轉過頭來,視線漫不經心地從桌麵上掃過,忽地凝住了。
——桌角處的空白位置,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