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值為三十的信任值到底算何種程度的交情, 在之後的兩三天裡,原本毫無概念的雨宮翠漸漸清楚,也對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有了基本的了解。
或許是剛剛醒過來的緣故, 費佳對他非常上心。
減少了外出的時間, 花費許多精力陪伴在雨宮翠身邊,將介紹橫濱各個勢力的情報資料一點點掰開揉碎教授給他,在發現後者的才能並未因為失憶而有所下降之後, 更是毫不吝嗇地開放了死屋之鼠的情報庫, 任由他任意調閱所有想看的資料。
毫無經驗的雨宮翠一開始還擔心能力不足無法處理,後來發現信息的整理分析都意外上手,歸結於天賦的同時, 也不由鬆了口氣, 頗為自得地向明顯在培養自己的費佳炫耀。
“都做完了哦!這麼詳細的資料, 邏輯脈絡都超簡單的,根本沒有挑戰性嘛。”
他從書桌前站起身來, 用力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邁著輕快的步伐跑到一旁圓桌旁品茶的青年對麵,大大咧咧地拉開椅子坐下去, 兩條腿放鬆地向前伸直,腳尖有節奏地一晃一晃。
懷中抱著托盤的伊萬正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目光幽幽注視著主人平靜的側臉, 費奧多爾毫無反應地繼續啜著杯中紅茶, 顯然對此早已習慣。
這位是許久之前就加入死屋之鼠, 早早跟隨在費奧多爾身邊的下屬。
雨宮翠初次見麵時就注意到,對方的發間和自己一樣纏著層層疊疊的繃帶,顯然也是腦部手術的受害者。
伊萬收回了投注到費奧多爾身上的目光, 短暫地往直白打量著自己的雨宮翠這邊掃了一眼。
“注意舉止, ”他的聲音悅耳華麗, 但帶著病態的高亢和起伏,“不要在主人麵前這麼失禮——”
“有什麼關係嘛。”
雨宮翠毫不在意地打斷他,一手托著下巴,偏著頭笑眯眯地和放下茶杯來的費奧多爾對視,“我這麼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務,費佳不準備來點什麼獎勵嗎?”
後者略感好笑地勾起唇角,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對著一旁麵色不虞的伊萬示意。
“給雨宮也來一杯吧,麻煩你了。”
等到發自內心地表示“隻要是您的要求,就算是這條命我也會果斷獻上”的下屬鞠躬離開,前往隔壁的廚房準備茶水,他將殘餘小半內容物的茶杯無聲擱在桌麵上,用眼神示意雨宮翠繼續說下去,自己則靜候下文。
換了個放鬆感沒那麼足的坐姿,雨宮翠將手肘放在茶幾上,上半身帶著迫切的渴望往前湊。
“費佳,費佳!”呼喚青年名字的聲音又低又快,然而又刻意放得軟綿,滿是可憐巴巴的懇求感,幾乎像是在撒嬌了。
“下次出門的時候,帶上我一起好不好?東西我已經學會了,一個人呆在這裡也太沒意思了……”他把下半張臉埋進小臂裡,露出的黑色眼睛因為渴望而大睜,較之平時更顯圓潤,“我想和費佳在一起啊。”
微微漾起波瀾的深紅眼眸緩緩眨動,睫毛無言地低垂下來,短暫地遮蔽了其中的感情。
端起已經轉涼的紅茶抿上一小口,多餘的下意識動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掩飾的到底是什麼。
恍惚之間,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幾個月前的場景。
沐浴著夕陽餘暉的街角公園裡,此刻坐在自己麵前的少年、帶著柔和的內斂笑意注視著彆人,毫無自覺地說出了讓他整顆心臟都為之緊縮的話。
【因為我是個護短的人。】
【所以,你們在我這裡永遠是無罪的。】
儘管許久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這個人作為戰利品攫取過來,但那一秒所體會到的感覺——
仿佛萬般祈禱之後終於被神明所注意,堪堪投下了垂憐的一眼。
說不清那股震顫是出於無言的悲哀,抑或令人靈魂發抖的狂喜。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是理所應當屬於自己、也必將屬於自己的人。
費奧多爾放下茶杯,看向對方的目光溫和極了,柔軟到似乎可以予取予求。
弦樂一般從無至有響起的低沉聲音令人沉醉,而其中的內容,說不清是感慨還是試探。
“是嗎,”他問,“原來翠有這麼喜歡我嗎?”
不過,關於這份“喜愛”產生的原因,他並沒有刻意隱瞞。
那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真相太過容易發現,而手術已經成功,即使發現又能有什麼後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