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尋魚(修文)(二合一章)(1 / 2)

這天,謝星珩淺淺午睡了會兒,醒來已近黃昏。

他喊了幾聲“小魚”,沒人應聲。

又喊了幾聲“老婆”,還是沒人。

奇怪。

他起床,穿好衣服,出門去找江知與。

到門外,左看看喊一聲“小魚”,右看看喊一聲“老婆”,突然想到“襲人尋寶”,喊著喊著,自己先笑了出來。

恰好江知與回來瞧見,便問他笑什麼。

謝星珩跟他說:“你聽說過尋寶嗎?”

江知與知道。

尋找寶貝的意思。

謝星珩笑道:“小謝尋魚,知道什麼意思嗎?”

江知與經受不住謝星珩的說話方式,總會想跑,心裡又很喜歡。

他站在落日餘光裡,臉上被打了一層橘黃的光,借著羞赧,他低頭掩飾心虛。

下午,父親把他叫去商議事情。

開放農莊,接管難民這件事,隻能他去操辦,不能讓謝星珩插手。要他強勢起來,不要被迷得失了心竅。

他知道父親一片苦心,又對謝星珩感到虧欠,事情談完,他緊趕著給謝星珩收拾好了書房,作為補償。

江知與定定心,跟謝星珩說:“我把書房收拾出來了,堂哥送了很多書,我從庫房拿了一方雲台歙硯,你來看看喜不喜歡?”

謝星珩:“……”

你好像我的教導主任。

他跟江知與說:“我餓了。”

沒想到江知與也會撒嬌,“可是我收拾了一下午,硯台我挑了很久,你真的不看看嗎?”

桃花眼本就多情,被他眼巴巴的瞧著,謝星珩明知是美人計,還是心甘情願的上鉤了。

“那我們去看看吧。”

聽風軒做了隔斷,小院之外,有幾處錯落有致的小樓。

視線再遠一點,可以看見樓外還有更高的院牆,那是整座江府的邊界。

小樓都是二層高,一共五座。根據謝星珩對這個時代工費材料的了解,整座聽風軒的造價應在五百兩上下。

用材好一點,工費被坑一筆,可能會有七百兩。

江知與給他介紹:“有觀景樓、暖房、兩間客院,再就是藏書樓。”

藏書樓二層,做了五麵大書架。前年,聞鶴書齋開業,江承海一並送去當賀禮,都給搬空了。

一樓是江知與讀書的地方,小哥兒的教習簡單,他也過了啟蒙的年齡,現在看的多是賬本,怕謝星珩覺得俗氣,他挪到了二樓,書架上就剩下科舉讀物。

謝星珩初來豐州,為生計典當的書籍都拿回來了。

趁著好日頭,都曬了一回。分門彆類擺放整齊,中間許多新書,都是江致微從書齋裡挑的,認為謝星珩缺少的書。

謝星珩一陣眩暈。

天呐。

什麼叫望夫成龍。

他被江知與拉到書桌後。

桌上鋪了宣紙,用一副紫檀竹節鎮紙壓著,筆架上一排九支筆,三支狼毫三支羊毫三支紫毫。

墨條擺了一盒,沒有明顯特征,謝星珩認不出,觀成色,也是上品。

江知與看他對書架不是很滿意,見了文房四寶,更是麵露菜色,試探著問:“我給你研墨,你開筆試試?”

謝星珩快要哭了。

“夫君……”

江知與沒忘記這件事,“你不要叫我夫君。”

雖是招婿,但他心裡是把謝星珩當夫君看待的。

謝星珩:“……老婆。”

江知與:?

他眨眨眼,“老婆婆?”

謝星珩不糾結稱呼了,“小魚,我要是考不上……”

他提了幾次,江知與當他是壓力太大。

眼下正心虛,說什麼都依著。

考不上就考不上,反正家裡養得起。

而且相比功名,他更喜歡謝星珩的性格。

“我以為你會喜歡。”江知與如實說。

父親和堂哥都說謝星珩定是愛讀書,也肯鑽研的。

謝星珩抓住機會:“我現在更喜歡你。”

江知與不接話,把硯台拿給他看,又讓他挑墨條。

他學會了避開謝星珩的視線,以免被撩撥得找不著北,但紅紅的耳朵藏不住,聽見謝星珩輕笑,更是燙乎乎的。

硯台是雲紋方硯,很規整的形狀,雲紋刻到了硯堂中,邊緣雲紋淺淺,渾然一體。

謝星珩挑了最左邊的墨條,紅袖添香在側,他提筆沒有文思,寫了“小謝尋魚”四字,成功把江知與逗破功,再端不著架子,一雙眼睛水靈得很。

他又一次跑了。

晚飯全家一起吃,江承海給知縣府上遞了帖子,明天去拜見。

他目光看向謝星珩,謝星珩很上道:“您帶小魚去。”

江知與悶頭吃飯,聽到這裡,胡亂給謝星珩夾了好幾筷子菜——他暫時不知道謝星珩的口味,想著男人多數愛吃肉,就給他夾了許多肉。

肉塊肉片肉絲,三兩下就給謝星珩碗裡堆得冒尖尖。

江承海:“……”

小魚也忒老實了。

江知與也很緊張。

他這些年學的東西多,父親教他做生意,爹爹教他料理家事,都是家裡這一畝三分地。

陡然攤上事,要他主理,第一步就是見知縣,他心裡沒底。

是夜,夫夫倆早早洗漱完,躲進帳子裡。

屋裡放了一盆冰,扇子輕搖,涼氣流轉,倍感涼爽。

江知與平躺著,姿勢端正安詳,雙手交疊於腹部。

天熱,他隻扯過薄毯搭著肚子。

謝星珩守著他的規矩,隔著距離睡他旁邊,單手支著臉側躺,另一手緩緩搖著扇子,給江知與做臨時培訓。

“難民慘不慘?你看了難受不難受?”

江知與點頭。

難受得緊。

前幾批難民到城外,他家布施,他親自去的,一回來就哭,感覺很壓抑,父親就不讓他去了。

謝星珩又問:“我們成親,是為了破你的命格,給你隔代的宗親擋煞,這事兒你知道嗎?”

江知與忙解釋:“這是假的,我爹……”

謝星珩用扇子輕輕壓住他唇色健康的嘴巴,“我知道。”

“從消息傳出去開始,這就是真的。不論你對爺爺奶奶是什麼感情,你現在都是孝順孩子。”

江知與側目,見他沒動氣,便聽話點頭。

“……安置難民,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謝星珩把他的抗拒看在眼裡。

心裡更新信息:江家內部的關係,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一些。

謝星珩說:“沒關係,隻是借你三叔的名頭用一用。”

知縣給江承海麵子,八成是因為他背後有個當京官的江老三。

善心是幌子,是最後“論功行賞”的依據。

孝心則是主力,是計劃順利實施的催化劑。

“不用提多,稍帶一句。記住了,你本來就善良,看見難民處境難受。再者,江家在豐州,多受知縣照拂,你一直很感激,希望能有機會為他分憂。最後淺淺帶一句,算命的說你命中帶煞,你也想積德化解。”

純粹的善良,做不出這麼有魄力的事。

馬屁誰都愛聽,應付上級尤其如此。

最後繞到核心點,提一嘴命格。一來讓常知縣記起江老三,二來把江家此行的目的,轉化為江老三授意,想要博好名聲。

名聲歸江家,政績給常知縣,功勞算小魚頭上,誰也不落下。

這樣做,還有一個長遠好處,江家大房的孝名會傳揚出去,三房帶著兩老,都不好反駁。

以後京都發難,就不敢打明牌。否則就會有人問一問:那你說,他們接管難民做什麼?

江老三總不能發瘋掀桌。

當然,話說得再漂亮,理由站不住腳都難以服人。

這一計是最淺層的場麵話。常知縣能在經濟富裕的縣裡做一縣之主,腦補能力——揣摩上意的能力必須及格。

解釋不清楚的部分,全甩鍋給江老三。

上級沒必要給下級解釋清楚,就看常知縣給不給麵子。

謝星珩一番梳理,讓江知與有了熟悉感。

和他爹爹教他的,怎麼在社交裡獲得人脈與利益一樣。

後宅的夫人夫郎們,是維係各家感情的關鍵。

夫君們有更緊要的事情做,沒空一直處理人際關係,到了要用的時候,再去聯絡就遲了。

江知與還未嫁人,跟著爹爹去過很多茶會、花會、壽宴,在同輩的哥兒姐兒裡鍛煉過。

他還有一個優勢,他三叔是官,他去過幾次京都。多年吃虧,他知道怎麼跟三叔說話最合適。

常知縣也是官,雖比三叔官職小,可他跟自家關係遠,相處起來差不多。

大不了,他把常知縣想象成老阿叔,當他是後宅夫郎就好了。

這樣想著,江知與輕輕笑了聲。

他記得謝星珩愛聽誇誇,這便誇道:“小謝,你真厲害,什麼都懂!”

謝星珩放下扇子,坐起來活動胳膊。

江知與懂事得過分,知道他是支久了,胳膊酸,跟著坐起來,幫他揉捏捶按。

謝星珩舒服得眯眼。

算小魚交學費了。

正事聊完,熄燈睡覺。

江知與躺了半天,沒見謝星珩動。

他經常去鏢局,知道年輕男人成親以後,都會很黏人。

小謝現在離他遠遠的。

江知與側過身,朝他靠近。

謝星珩聽著動靜睜眼:“小魚?”

“嗯。”

江知與應聲,黑夜裡看不見他紅紅的臉,他就誠心發問:“你都不碰我?”

謝星珩失笑,胳膊一揚,精準落在江知與蜷縮的手邊,“我不會,你做個示範,你來碰碰我。”

和洞房時不一樣。

碰碰手一點都不纏綿。

江知與卻很是心安。

他鬆開攥緊的手掌,手指量出的距離,剛好到謝星珩的手上。

謝星珩再進一步,把他手握著,預判了江知與的預判,提前用力,讓他抽離失敗。

“送上門了還想跑啊?”

這算什麼送上門。

江知與陡然放鬆下來。

他想,小謝還是黏人的,也還是好性子。

隻是更體貼。

次日,夫夫倆睡到自然醒。

江家早飯不一起吃,就沒有晨昏定省的破規矩,除開新婚第二天的敬茶,後邊都隨意。

拜訪常知縣的時辰臨近中午,不必著急。

江知與隻需穿戴得體,就能隨父親出門,其他物品他父親會準備。

他今天戴抹額,一般有重要場合,又必須他出麵見異性,他會戴上抹額,遮遮孕痣。

謝星珩說他孕痣很漂亮。

不懂眉心痣的人有難了。

江知與摸摸臉,對著鏡子把抹額係好,穿了一身水青圓領袍,問謝星珩合不合適。

他年歲尚淺,這回是“善心”作祟,打扮得稚嫩點才好扮演人設。

謝星珩跟他說:“你到了府上,適當任性一點,想頂嘴又不敢,憋著委屈,適時講些車軲轆話。”

江知與:“……”

為什麼你很有經驗的樣子。

謝星珩微笑:“讀書使人進步。”

乾活是乾不了一點的,他現在就是嘴強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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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擁堵,馬車走不了,出門坐了一路轎子,再下來步行一段,走路去常知縣府上。

江承海問他:“姓謝的有沒有提點你幾句?”

江知與想了想,沒什麼不能說的,便簡略如實轉告。

江承海:“……”

什麼老油子。

江知與幫著謝星珩拉印象分:“他是看書看得多。”

江承海認可。

畢竟謝星珩那點家底,哪夠他積攢這麼豐富的經驗?

看書倒是有可能。雖說家窮,買不了幾本書。可姓謝的嘴皮子利索,也會做人,哄著同窗,拍幾句馬屁,借本書看看很容易。

江致微就收過一本謝星珩東拚西湊抄錄的書。

趁著沒到地方,江知與確認問:“我照他說的做嗎?”

江承海點頭,“還得隨機應變。老李頭想討幾份鹽引,也在走常知縣的門路。”

這是意外。

正常人料不到商戶要插手。

兩人到了門外,稍做停頓,整理儀容,拎著食盒,上前自報家門,被門房引入偏廳。

江知與第一次來知縣府上,目不斜視,看眼前所及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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