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現在不宜分心,忙完這陣再說。
同一時刻,江知與隨堂哥入席落座。
在堂屋擺了兩桌,男女老少都有,小哥兒就江知與一個。
江承海把主座留給他,讓在場的人臉色都非常難看。
江知與穿得英姿颯爽,孕痣被抹額遮住,眼眸淩厲,不笑時,麵如寒潭,頗有幾分氣勢。
他目光四巡,沉聲道:“開席吧。”
相較於緊張,他更多的是害怕。
自三叔從地方官升調京都後,親族們就轉了態度,相繼朝三房靠攏,也揣摩三房的意思,對江知與多有輕慢。
不論他做什麼,都伴隨著的挑剔與規訓。
乖順了,說他木訥無趣。
活潑了,說他輕浮浪蕩。
不懂規矩,說他蠢笨如豬,枉費三叔請人調-教。
懂了規矩,又要說他呆板不靈活,讓他彆忘了三叔的調-教之恩。
明明可以用“教習”“教導”,偏要這樣,實在討厭。
父親脾氣硬,一看他受委屈,就要替他出頭。
過後,這些情況反而愈發多。
他依然會被訓,說他不懂事、不體貼,還說他攪家精,就會給他爹添麻煩。
現在都是親族一體,沒誰家是獨立出來過日子的。他難道想要父親成為孤家寡人嗎?
他不想。
他慢慢變得文靜內斂,有事都往心裡藏。
問就是大了、懂事了、學習有成果了。
他也是那時,對三叔說的好親事日漸期待。
他想,他若是有官家背景,就不會受這些委屈,更不會讓父親為難了。
原來都是不靠譜的東西。
還是父親說得對,自身本事硬,才有話語權。
他現在坐這裡,族親不服,也都來了。
他心境緩緩平靜,自斟一杯酒,舉杯遙敬:“都是親人,我也不說客套話,這次約你們過來,是想聊聊種豆子的事。”
種豆子,是□□、銷三位一體式經營。
其中“供”是原材料,各家良田都要增種增產。
好豆子可以送去榨油、曬醬油、曬大醬,做豆製品。
劣一些的豆子可以用來發酵黃豆肥,讓產量翻翻。
江家大房跟一房親近,大房自留了榨油的法子,後續拿油渣養雞,自循環。
一房,也就是江致微,經過一番思慮,決定留下發酵豆肥的法子,專營原料供應。
餘下的,曬大醬、曬醬油,一聽就是掙大錢的營生,兩桌人都放下了筷子。
江知與沒立出威嚴,這群人還不如楓江鄉親懂事,事關自身利益,他話說一半,都有人笑著插話。
一句接一句,互相聊上了。
“足不出戶的小哥兒管我們這些當長輩的,笑話。”
“招了婿
,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啊?”()
什麼帶我們掙錢,那些法子還不是江老大拿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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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哥兒姐兒外向呢?招了個楓江婿,恨不得貼家底,貼不起了,要我們合資?誰陪你玩兒。”
“不如致微帶著我們,致微領頭,我倒願意給麵兒。”
……
江知與不急,安靜聽他們說。
他家賬上不算固有資產和貨物,餘銀有三萬七千多兩。
農莊計劃延遲,就當賠了家底兒,白養千人兩個月。
秋季不給京都送大禮,他家養得起。
況且,以族親從前對他的態度,若非父親想扶持,他自個兒在農莊裡,也能搭起架子。
要他們做什麼。
江承海眉頭壓著,拳頭握著。
他都仔細挑了,還把些小輩一起帶來了,怎麼亂成這狗樣子。
他側目看江知與,孩子神色淡淡,似乎早就習慣了。
江承海突地眼熱,揚手要拍桌,被江知與攔下了。
“爹,我們不管他們。”
願意聽,自然安靜。
菜冷飯涼,他就回去睡覺。
那些法子,他不給了。
又不是他求人,憑什麼要他賠笑。
旁桌上有個年輕女孩兒站起來,笑著點名:“表叔,就你話最多,你家一定瞧不上做醬油做大醬吧?待會兒彆搶好嗎?”
“姑姑,你也插話,你看看啊,我哥急得臉紅脖子粗的,咋的?表叔家地多人多,他家種地都夠過日子,你家也要跟著攀比?”
“大堂伯,你瞧瞧他們,一點麵子都不給你。族長可說了,要你看著場子,彆把好事給整黃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做事敞亮,倒杯酒離席,走到江知與旁邊,給他敬酒。
“我比你大兩個月,你得叫我一聲姐姐。”
爺爺輩的親戚。
江知與心裡數了數,爺爺的哥哥的兒子的女兒。
他聽說過,叫江玉昭。
很小就到縣裡零散著賣貨,一般貨郎都是男人,她女扮男裝,走街串巷,被他爹碰見,許她在雜貨鋪占格貨架,所得銀錢江家不收。
江知與跟她碰杯,“玉昭姐姐。”
江玉昭順杆兒上,拖著圓凳就到他旁邊擠擠,把江致微擠到了旁邊,當起了捧哏。
“你繼續說,我很感興趣,做醬油做大醬,一聽就要很多人,我家人少,就不湊熱鬨了。我們聊聊做豆腐,我做豆腐合適吧?戲文裡還有豆腐西施,你看我能成事兒嗎?”
江知與含笑點頭,“當然。”
做豆腐,屬於食品大類。
煮豆漿、做豆花、做豆腐、晾腐竹、做豆皮豆乾、炸豆腐泡。
還能做腐乳、黴豆腐,臭豆腐。
又能發酵豆芽、磨黃豆粉等等。
江玉昭聽得眼睛發亮:“我的個乖乖,我還隻會煮豆漿,你全都會
() ?”
她是真會來事兒,跟會來事兒的人講話就輕鬆。
這些營生的法子,完完全全屬於誰,又是怎樣來的,靠譜不靠譜,是在座眾人都在乎的問題。
聊到這裡,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江知與卻不急了,“我們先吃飯,吃完我跟你細細說。”
其他人急了。
“你把我們叫來,不是為了吃飯的吧?”
“該說的說了啊,天都黑了,屋裡又悶又熱的,我們待會兒還要走夜路回去。”
江致微忍不住了,“你們可以不吃,也可以現在先回家,哪涼快哪呆著去。”
旁桌小輩,都是江承海打眼挑的人,有些是跟著家屬來的,有些是自個兒來的。
像江玉昭就是自己來的。
那桌幾人對視一眼,想著擠開這些老頑固實在太難,便相邀結伴,過來約著江知與去旁桌吃。
“彆理他們,他們愛擺長輩架子,咱不聽。我們聊會兒,馬上要收麥子了,下季種什麼得趕緊定下,你這頭有這麼多難民,也得安置不是?我家佃戶少,地雖不多,接個五六戶卻不是問題。”
另幾個年輕人也跟著說,都能往自家地裡塞些楓江百姓。
提供了自身價值,才繞到基礎的種豆子上來。
各家增產多少,收成後能否全吃下。
黃豆是重要農作物,這些法子都不行,也不愁賣。
大不了他家出船,帶去外地銷售。省得本縣泛濫壓價。
江知與細聊前,定下了規矩。
“要跟著我乾,就得聽我分派。半途反悔,我一樣踢出去。”
議論他的人,同時也在觀察他。
發現他如今不是從前忍氣吞聲的軟團子,拿捏著數個掙錢營生,各家都不想成為壞事的惡人,都老實點頭。
江承海目光緊緊看著,心裡已經將剛才嘴小魚的人踢出局-。
看不上他家小魚,就不要吃他家小魚喂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