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鹿鳴宴起微瀾(一更)(1 / 2)

君子坊在書生圈子裡,是個有名坐標點。

謝星珩來時,外麵馬車林立,新科舉人都沒有在車內,三三兩兩的在外邊與好友敘話。

舉人取錄人數,是按照省來分,各府縣沒有定數,這也能體現當地教育實況。

豐州來的一批考生,僅有江致微和朱聿取中了。

楓江來京應考的人,也就兩個考中。謝星珩跟許行之。

他這幾天認識的幾個遭災地區的考生,隻有獨苗苗商行儉吊車尾,擦邊中舉。

名次不錯,比他高一名。

謝星珩跟他學渣相會,在人群裡,找到熟人,再又拚車,同往明德堂去。

謝星珩看江致微神情疲憊,把馬車讓給商行儉,過來跟江致微坐,路上聊幾句。

“你昨天怎麼沒出來?小魚下了好些帖子,我們昨天在外踏青,預演了鹿鳴宴。”謝星珩隨口找個話題。

江致微怔了下,隨即皺眉:“我不知道。”

他心裡煩。鹿鳴宴不能出錯,三叔沒說有什麼要注意的,他就問謝星珩。

能考上舉人的書生,都懂得麵見上官的禮儀。

因為取中秀才以後,書院有專門的課來教他們。

謝星珩簡要說了,沒什麼特彆,江致微鬆了口氣,也歎氣。

“三叔想要我明年就當官。”

來年春試能中,也是明年的事。

謝星珩沒說什麼。

江老三能不能撐到明年都不一定,又拿什麼保障江致微的官職?

再說,明年的事,明年再說也來得及。

江致微不去,誰又能強綁著他上任?

江致微等了會兒,沒聽見謝星珩提意見,不由追問:“你看妥當嗎?”

謝星珩聳肩笑笑:“堂哥,距離春試還有半年呢。”

春試之後,要等成績。再去殿試,這之後才是分配職務。

算緊湊點,也有七個月。

江致微算過時間,這也是他嘴上應了,心裡不以為然的原因。

可今早出門前,三叔又留他說話,提點他謁見主考和房官的注意事項。

這很好理解,同一年考完的人,都是主考官的門生。

同年參加科舉的人眾多,主考官不會每一個都記住。

房官就不同了,以五經房分,每一房就那麼點人。同一年考中的人,又叫同門。

同門師兄弟,豈是玩笑?

從這一刻開始,就在分黨派。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一步無需在意。

今年拜了房官,來年沒取中,再考又三年。

三年時間,恩師還在不在朝廷都難說。

所以正經的同門,是取中進士再分。

舉人之間,是提前拉攏。春試過後,查無此人,屁事沒有。

江致微在意,是因三叔要他來年做官,他現在的選擇,等同提前站隊。而且是沒

有選擇餘地的站隊。

房官的立場,等於他的立場。

謝星珩靠在車廂壁上,垂眸看搭在腿上的玉佩流蘇。思索了會兒,看在小魚的麵子上,出言提醒:“堂哥,美酒在前,白刃在後。你想的那桌酒,不是你我能吃的。”

小小舉人,趕在日月變天的時候,跑去黨爭的酒桌上蹭飯吃。

運氣好,新皇登基,朝堂大清洗,他們都有一席之地,乘風上青雲,從此魚躍龍門。

運氣好,且抓得住時機的基礎是什麼?

是能力啊。他們商戶出身,來京城兩眼抓瞎,當官的親戚既要又要,拿他們當提線木偶,隻管埋頭猛衝,前方雷區密布,預警都沒有。

信息無法獲取,簡直是上趕著送命。

江致微警醒:“我記住了。”

明德堂在是官方宅院,用於公務聚會,離縣衙不遠,門口有衛兵看守,所到舉人唱名入內。

謝星珩名次低,最後入場。

有小廝引路,給謝星珩安排了東南角上的一桌入座。

統共八十二人中舉,台下席麵開十桌。

前麵九桌,每桌八人。最後一桌十二人。

書生都清瘦,十二人擠一塊兒也擰巴,胳膊壓下邊,捏個筷子都要撞到人。

謝星珩:“……”

都是舉人,待遇相差也太大了。

他是末次,視線偏,要看場內情況,還得扭著半邊身子回頭看。

鹿鳴宴有謝師宴的彆名,他又不能不看。

場內活動多,可能會被考官們點名。彆提多難受了。

到時辰,銅鑼一敲,書吏喊話,所有舉人都起身離席,順著坐次排隊,從平台,上六級台階到上麵的大方台上,齊整整列方陣,行學生禮。

謝星珩位於末次,前麵景象看不清,隱約看牆壁上掛了一副孔子像。

拜完後,主考官勉勵數句,他們就再次落座。

樂起,舞來,大合唱。

跟昨天的聚會不同,今天的魁星舞隻有五經房的魁首才能跳,總共五個人。

謝星珩十分想背過身坐,這樣扭著脖子,他還要唱歌,筋扯著不舒服。

是露天席麵,開場熱鬨一番,菜飯都涼了。

好在席麵豐富,跟著在上菜,一盤盤的替換完,又是嶄新的熱乎菜。

謝星珩這就吃上了。

同桌書生都拘謹得很,早在點名的時候,就尬到了。再擠在一處,跟前幾桌的人形成鮮明對比,一看就是差生,更是如坐針氈。

謝星珩招呼他們快點吃:“上桌是冷盤,撤就撤了,這桌再完整撤下,上官怎麼看?”

能怎麼看。

他們才沒空看。

一桌人都在吃,他的行為就不奇怪。

否則就要直挺挺扭著脖子往後頭看,累死他算了。

謝星珩如是想。

商行儉跟他同席,挨著坐,小聲提醒他:“我

看彆桌的人都捧著酒杯,沒動筷子。”

謝星珩頭也不抬:“他們不餓。”

主要是那些舉人名次高,尤其是第一桌,來回點名,輪流作詩唱賦,站起是一杯酒,坐下又是一杯酒,同桌人還得陪飲,哪有空吃?

不像他們,坐在犄角旮旯裡,排在第十桌,不吃菜,就要舉杯,杯子都舉了,不得陪一個?一場喝完,人都攤了。

滿桌人遲疑,看第一桌的熱鬨持續半晌還沒結束,他們傻坐著實在尬尷,也相繼拿筷子吃上了。

謝星珩滿意了。

這時,上頭有人點他名。

“謝星珩。”

主考官孟培德點的名,書吏大聲傳,謝星珩一激靈。

這麼快就輪到他了?

他飛快擦嘴,恭恭敬敬站起來,側身對著高台,作揖後,等著發話。

場子大,每桌之間有一米五左右的空地。

跟考官們的席麵隔著大方台,再往前才是考官們的酒桌。

孟培德眯眼,看不清。

叫人過來太直白,就讓謝星珩作了首應景詩賦。

謝星珩張嘴就來。

並非是才情高,而是他嘴皮子利索。本就能說會道,組詞連句再押韻。

鹿鳴宴看才華,又不那麼看。

整體以輕鬆愉快為主,打油詩也是詩,博人一笑就算過關。

他都考最後一名了,不用對他期望太高。

點名結束,繼續吃喝。

因距離遠,同桌之間也開始竊竊私語。

主考官的突然點名,就像課堂上的老師,眯著眼睛滿場巡視。

在坐的人,心裡都倏地提起,生怕下一個就點到自己。

再看謝星珩還能吃吃喝喝,不由感歎他心態真好。

謝星珩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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