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補更章節(1 / 2)

謝星珩隔日才出門去拜訪歸鄉舉人們,先去的朱聿家,再去許行之家。

他從朱聿這裡,還拿到了一份禮物跟家書。

是二月裡,江致微委托朱聿捎帶回來的。

禮物是一對金鐲,給小孩子的。

家書暫不知寫的什麼,但能給孩子送禮,說明江致微還不知道兩家之間的矛盾。

謝星珩略微怔忪,把東西收了,問道:“你們回來時,有見到他嗎?”

朱聿跟許行之都說沒有,言語之中不乏擔憂。

他們倆有了經驗,再去京都趕考,直接往君子坊找住處,江致微不跟他們一起。

朱聿說:“我們都沒察覺,正常的考試,考完以後,大家都在走動,結識新朋友。結果突然有一天,士兵過街,把官員府邸圍起來了!”

他們又不知是逼宮,認知有限,看到了一家,以為是被處置的官員。

看到了兩家,以為是同謀罪犯。

三家、四家,也同理。

官場合夥,必然是有一個小小關係網的,能上下勾結,沆瀣一氣。

但全城的官員宅邸,都被圍起來了呢?

皇城腳下生活的百姓們,自有生存之道。

看見士兵過街,不用急著躲。

看見士兵圍門,也不急著躲。

需要躲的是那種,圍都圍了,裡頭的喊話,外頭半句不應,出不去、進不來。

這要麼是犯了大事,要麼是即將有大事要發生。

風波很快來到君子坊。

書生執筆,能掌口舌。

他們人多勢眾,沒什麼職權,也因自身特殊性,受到了同等待遇。

朱聿想到那陣的日子,還心有惶惶。

“我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官兵過來就把各個街口包圍了。頭幾天,我們都很配合,在家待著,沒有出去。越往後,內裡越是躁動不安——他們連住在君子坊的百姓都攔!”

百姓們要過日子的,他們有營生做,要出攤乾活。有的人不用出攤,也有彆的活計,論月拿工錢。

這一番阻攔,叫他們日子過不下去,工作也丟了。怨氣往坊內聚集,隻一個引線,就徹底爆發。

百姓們說,一定是他們之中有人作弊了,弄出了科舉舞弊的大案子,才牽連到當地居民。

讀書人哪能受這個冤枉?當即吵嚷開。

他們是外來客,跟當地人產生矛盾,不是明智之舉。

出也出不去,百姓們再不容他們,他們彆提棲身之處了,每日三餐都成了難題!

過了半個月,外頭兵防鬆了,他們才知道是兵變。

他們活動依然受限,所有應試舉人,被帶到貢院居住。

從君子坊走出來,他們才知道在坊內跟百姓們產生的矛盾,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動了刀兵的城市,砍砸痕跡嚴重,腳下有血跡未乾。

一路經過之地

,有的官府衙門都焦黑一片,竟是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他們在貢院裡,待了五十天,這期間,消息封閉不說,還每天一張卷子。

做不做無所謂,可每個人都在用全力去寫。

他們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怕手裡的卷子,會成為入場資格。

想趁機扶搖直上的,大有人在。因此久沒有消息,發現隻是給他們消磨日子的普通卷子後,心態大崩。

也有人害怕,拿了卷子,絞儘腦汁去答題,努力讓自己顯得平庸。

心思花在了這裡,大量試卷的磨練之後,他們的文章,竟在心境變化中,真的變得平庸無比。

再想好好寫,恢複不了水平,潛意識告訴他們,他們必須平庸。這又崩了一批人。

除前途之外,還有憂心生死的。

怕被波及,怕被無辜砍殺,也怕貢院裡生起一把火,所有人都困在這裡,魂都回不了鄉。

謝星珩耐心聽著,看他們在敘說裡,情緒逐漸變得平靜,話題也隨之轉向到了局勢之中。

朱聿跟許行之在朝內沒有人脈,很多關係不清楚。

參與的人除了太子之外,還有三位皇子,分彆是四皇子、九皇子、十四皇子。

其中四皇子因年長,勢力強,跟太子在宮門口戰鬥激烈。

九皇子跟十四皇子,是被圍困在府裡,從裡殺出來以後,落了叛賊逆子的名頭。他們從府上出來,就一路有人追著圍捕,街上痕跡,都是因此而來。

京城裡官員多,不乏脾性烈性剛直的。

文官尚且有大罵太子,死都不怕的,武將們自然也有帶著府上護衛就衝出家門的。

根據各家大門的保存情況,就能判斷一番。

當然,不乏有人趁機清除政敵,官員們沒作出反應前,就被拖出來砍殺的。

“我們從貢院出來時,事情已經塵埃落定,新皇登基,城內有官兵清理,百姓們能出攤上街,商鋪也都重新開門。

“我們頭幾天沒敢走太遠,就近找了客棧住。在京城又留了七八天,確認風波停息,我們二月裡白考一場,今年也不會有補考,才動身返鄉。”

回家之前,他們倆繞路,去了江老三的府邸,想看看江致微的情況。

他們去晚了,朝內官職大變動,江老三府邸完好,人不好。攜帶妻兒與雙親,發配邊遠苦寒之地。

江致微不知道有沒有跟著一起,他們沒見著人。

回鄉時,他們一路出京,再看城內被破壞的情況,以及百姓們猶帶傷痛的麵貌,心裡壓抑得厲害。

到城外,他們這批學子又重逢,再是膽肥的人,都不敢當眾交換信息,就這麼無聲彆過。

他們是夾在官與民之間的階層,陡然麵對兵變,也隻能窺見冰山一角。

許行之那裡有額外補充,他不聲不響的,找到了同科解元顧慎行。

顧慎行叫他們早點走,回家好好讀書彆瞎想,來年再考再會。

雖沒多的言語,卻給了最終的結局定向。

太子繼位,包括四皇子在內的幾個成年皇子,全被發配去守帝陵。

先皇退位,做太上皇。宮內正興土木,做清修之所,以供太上皇修道煉心,為萬民祈福。

這消息讓謝星珩意外。

先皇居然還沒死?

今日會見結束,謝星珩把江致微的禮物跟信件帶回家。

這屬於家務事。兩位嶽丈對江致微還有養育之恩的,他不插手。

禮物帶給小魚,小魚沉默半晌,歎息一聲,把東西放到小木箱裡鎖起來。

木箱是新打的,裡邊都是給寶寶的禮物。

夫夫倆等了一陣,主院那邊來了個小廝,把信件送過來。

他們拆開看了眼。這信件是二月裡寫的,當時並未兵變,江致微寫這封信,一來問家中是否安好,二來說明他被禁足限製自由的情況,三則是問詢事件始末。

言語之中,並未含怨帶怒,文字平平。

他不知道家中發生何事,也沒偏信薑楚英。

說自身狀況,是解釋久未聯絡的原因。知道兩家已生嫌隙,沒提委屈,也沒求幫助。

信件末尾,又提到了府城幾個醫科聖手,說當時在府城,聽說他們接生在行。然後是問候家人平安,祝願江知與生子順利。

這封信,看得人心頭沉沉的。

江知與想了想,把信留著了。

六月中旬時,江家有客人拜訪。

上水白家的白老爺,攜帶親眷與家資,來豐州投靠老友,求一個落腳地。

年前,兩家合作過,做木製玩具,以字塊與華容道為主,在附近府縣爆紅脫銷。

白家厚道,提前給了錢,讓謝星珩順利把江知與的嫁妝贖回來。

原說好,按季度結算後麵的利錢,他家二少白喜文,還說三月裡會來一趟豐州。

直到六月,信件都沒一封。再見時,他們家落魄得不成樣。

白老爺是江承海的舊友,府上擺酒宴客,客院收拾出來,先給他們落腳。

夫夫倆跟著到主院裡陪客,聽他們說起上水縣的事。

白老爺跟江承海同齡,他是坐商,不必走南闖北,往年很是富態,今年蒼老,頭發銀白,腰背也跨了。

他臉上剩下一層老褶子皮,從富態變得愁苦。

上水縣換了縣官,從前打點都成空。

他們聽謝星珩的意見,老二回家前,買了幾船糧食帶去倉庫屯著。

“我把生意都收了,說攢著存貨再出去,暫時就做縣內的生意。結果縣內突然征兵,也加了賦稅,商稅尤其重。給是給得起,怕節外生枝,我們給得爽快……”

服勞役,可以花錢免去。

服兵役,就沒法子。這是特殊情況,上門抓了就走,才不管願不願意。

白老爺一共兩個兒子,再有一個小哥兒。

小哥兒的夫婿被抓了,回娘家來

哭,想求父親想想辦法,回來一看,兩個兄長也被抓了。

算是有驚無險,隻在當地兵營裡訓了數月,過後又給各家退回來了。

白喜文說:“養不起,成天裡稀粥配野菜,滿營的人都是一臉菜色。”

再有朝局定下,不用新兵當炮灰。放就放了。

謝星珩問:“軍籍解了嗎?”

軍籍才是關鍵,大啟朝有規定,入了軍籍,要響應戰時的號召,爹沒了,兒子也得上。

軍籍不消,往後麻煩少不了。

白老爺笑得苦澀:“解了,家財都散得光光的。”換了他兒子跟哥婿三人平安。

聊到這裡,前情已完。

白家剩餘家財不多,還要安家落戶,再有日常開支,暫時結算不了貨款。

白老爺記了帳,做生意誠信為本,先做了保證。

“等我家落定,這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就會出去看場子,重新搭架子做生意,掙了錢,第一個還給老哥哥。”

江承海不急。

白家之後,京都的消息也回來了。

先是京都的莊子。

何鏢頭夫夫倆按照謝星珩的指點,種地挑了作物,以紅薯為主。

生長期就買了紅薯,試做粉絲粉條,看保質期,也鍛煉手藝。

開春才種,等豐收後,就有第一批貨趕製起來。隻等銷售變現。

另一個是養殖可以入藥的蟲子,也劃地做藥田。

讓他們意外的是,蟲子比藥苗苗好養活。

目前已小有經驗,他們單起了一封信,專門寫藥蟲的養殖方法。豐州兄弟有意,也能養。

其餘的則是各聯絡點的來信。

比朱聿和許行之的信息全麵,幾位先生整理過,一張紙算一條消息,類似的放在一起,不做分析,以免誤導人。

最厚的信件是聯絡點傳來的兵變感受,從他們的敘述裡,可以看見這場變故,對普通百姓的影響。

江知與跟謝星珩認識的熟人,鐵匠唐虎,因會打鐵,瘸著腿被征去軍營當鐵匠,至今未歸。

家裡小兒子學了打鐵的手藝,一同入營。

鐵匠是手藝人,隻要朝廷還要兵器,他們父子二人就是換了個地方工作。

安危有保證,待遇難說。

還有謝星珩應考時,在貢院邊上開茶攤的小兩口。

他們平時經營的小攤是城內的。這幾月受影響,家裡隻出不進,花的都是老本。

兩人叫苦,又比彆的人幸運。他們賣茶水,掙辛苦錢,搭著賣的茶點口味普通,算不上好手藝。

有的小攤販,手藝不錯,方子都被人強搶去了。

城裡亂著,報官都不管。

再有家裡沒有多少銀錢的,趕上糧價上漲,又沒活乾,跑出去搶彆人口糧,被追著打死的。

死了人,往街上一丟,官府也不知道是兵打死的,還是誰打死的。也沒心思查,死了白死。

正是因此,壓力之下,又無王法,很多趁亂作惡的人。擅闖民宅,強搶良民的都有。

這些亂象,看得人心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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