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我把你放心裡(1 / 2)

進入五月,縣城裡的舉人家屬紛紛著急,來江家拜訪謝星珩。

春試在二月上旬,出成績在三月初。

殿試在三月上旬,出成績在三月中下旬。

到了五月,半點音訊都沒有,很不正常。

春試取中,會有人來報喜。

沒有取中,學子會返鄉。

更彆提殿試了。

殿試取中,更是大喜。

報喜一定有,新科進士們也有探親假。

哪像今年這樣,什麼都沒有,人也見不著。

豐州還有兩個老舉人,朱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都不知情況,幾家湊一塊兒,沒個準信,想著江家在京都有人脈,謝星珩也是舉人,就過來問問。

謝星珩不能說實話,他得跟著一起茫然、驚訝,憂心、著急。

“一個都沒回來嗎?連個信件也沒有?”

來的家屬們,看他全然不知,心裡不免更加急躁。

“沒呢,四月裡,我們沒見著人回來,還說是考上了,高興得不行。這都五月了……”

謝星珩以常理推斷,這批學子不會有事。

排除個彆人在時局變動裡,維護皇權與父權,對逼宮之行大為不恥,發表了不適合的言論,被當做典型處理,其他書生,應是無礙。

舉人再往上考,就能入仕。

新皇繼位,還要開恩科,從裡麵選拔人才。

再者,皇權交替是緊要事,連官員都不是的書生們,哪能排得上號要人費心對付?

各角度來說,他們最多精神受點折磨。

緊張環境之下,不知未來會成什麼模樣。再有寒窗十多年的信念崩塌——馬上就要看見希望的時候,改朝換代了。

能熬過來,於心境上,也大有裨益。

謝星珩安撫他們:“彆著急,我看看人手,看能不能調幾個人上京一趟,打聽打聽消息。”

他們聽了都是感激,還說要湊盤纏。

順路的事,謝星珩沒要。

安排人上京的事,謝星珩拖延了數日,等百家布籌集齊活,他叫人洗了曬乾,一家四口坐一處挑選布塊時,就這事兒聊了聊,才落實。

朝局已定,外邊的路能正常走一走。

送貨、帶貨不行,太張揚。

他們選定兩個人,去京都那頭當獸醫,叫幾個鏢師送去。

過去就不著急回來,感覺氣氛鬆了,再動身。

獸醫是稀缺人才,半途被截走,也會被當個寶貝疙瘩供起來。問題不大。

此番上京,也會把沿路的聯絡點激活,將消息帶回豐州。

他們不走水路,純跑馬上京,一路輕裝出行。

走的這天,縣內還有一件很轟動的大事。

李家油坊走水,現任當家的李玉陽被當場抓住。

榨油工們又氣又急,怎麼也想不到李玉陽竟要放火燒

油坊!

發現及時,隻燒了一個庫房。

整體損失慘重,燒掉的庫房是位於中心區的茶油倉庫。

油見了火,燒得猛。

李家早年為這油坊,很是費心,多次修繕,庫房之間不為方便為安全,隔開了距離,也做了水缸隔離,倉庫沿著牆根,都是灌滿水的大水缸。

李玉陽做事太絕,放火之前,先把水缸砸了。

要不是動靜大,還發現不了。

而火勢控製及時的原因,令人沉默。

李家發不出工錢,說好了給榨油工分紅,條例也遲遲沒定下。

先前江家挖人,他們還有後路。李家提分紅,他們都穩了心思。

結果李家不分紅,江家也不挖人了。

他們想要少虧一點,你偷一點油,我偷一點油。

互相幫忙掩護,都乾了壞事,誰都彆想跑。

都在油坊乾活,知道規矩,越靠裡邊的,越是難拿,也就越方便動手腳。

一壇子水,換一壇子油,也就忙活了十天。

起初隻有幾個人偷油,後來人數每日倍增——大家都拿了,他不拿,不就虧了?

李家發不出工錢,這是他們應得的!

誰成想,因李玉陽這一把火,把藏在暗處的臟事都燒出來了。

油坊裡放火,其心可誅。

事情驚動了孫知縣,當天就來官差抓人。

李玉陽連月勞心,求路無門。

他想把油坊送給孫知縣,不便宜江家,也能給李家一點喘息時間。結果孫知縣家把他轟出來了。

看那陣仗,他們對賄賂的事非常震怒。

商戶家,少有不怕官的。

李家才送走一個貪得無厭的常知縣,更是明白官員對商戶的壓製有多厲害。

常知縣貪財,有錢萬事好說。

孫知縣不要錢,那隻剩下要命了。

李玉陽冥思苦想,也用上了老李頭的人脈和老臉,四處上門,找一個願意出一筆銀子,助李家渡過眼下難關的人。

有心幫忙的,力不足。

有力幫忙的,沒那個膽子。

他們犯不上為了半死不活的李家,去跟要重回頂峰的江家對著乾。

江家的勢頭太猛,生意路子野,看著掙不了大錢,可全城百姓無一不誇,還都把自己當江家商鋪的衣食父母看待。

早有觀望的商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發現了這一銷售策略的強勢之處。

百姓們認可江家,連帶著認可江家的貨物。

逛小集的前身是雜貨鋪,重開以後,貨品種類比雜貨鋪更甚。

受他們家影響,多少商鋪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可江家會做人啊,彆的商鋪做不了生意,還能轉型做供貨商。

他們賣不出去的貨,江家拿到逛小集,他們一樣是把貨款變現了。

這般情況之下,哪個敢跟江家叫板?

江家那贅婿,還是舉人老爺。

李玉陽實在沒轍,連黃家都求了。

他以很低的價格,願意讓一半的利給黃家。

黃家謹慎,他們家現在的財富,都讓他們夜不能寐,生怕被人宰了,哪有胃口吃李家這塊肥肉?

滿城細數過來,隻有江家想要李家的油坊,也能要得起。

李玉陽哪裡甘心。

他連日裡忙活,鑽了牛角尖,困在這個死胡同裡出不去,走了極端。

孫知縣很想狠狠打他一頓,看他形銷骨立,魂飛天外的樣子,隻怕這一頓棍棒下去,他立馬就死了。

他仁慈,捉了李玉陽的弟弟代為受罰。

偏偏這一下的仁慈,把李家表麵的和平,徹底撕爛了。

有好事輪不上他們,分家不許,分錢不給,分家產不可能。挨打倒是讓他們趕上了。

李玉陽當家,連油坊都要燒了,這是當家的嗎?敗家子都沒他這樣狠的!

連番鬨數日,老李頭先撐不住,吊著的一口氣,徹底斷了。

他一死,李家順理成章的四散零落。

先當了兩個鋪麵給老李頭辦喪事,又當了餘下的鋪麵與油料田,分家分錢。

李玉陽願意守著油坊,他帶著母親跟妻兒守著就是。他們不奉陪了。

李玉陽的孩子還小,母親跟妻子都是標準的後宅女人,離了家宅,縣裡的路都認不清。

沒銀子,叫她們自己洗衣做飯,成日裡跟針線打交道,自己縫製衣物做鞋子,供自家人穿,多的拿去貼補家用,這種日子,想想都難過。

他終於鬆了口。

但分完家,他才來江家談油坊的價格。

兩家爭鬥幾十年,老李頭死,李家散,以這種形式拿到的油坊,讓人心裡又是痛快又是悲涼。

思及從前往事,江承海決定見見他。

這件事,是兩個孩子動手。

一個明麵搶生意,一個暗裡動人心,兩相配合,讓李玉陽自己走了死路。

江承海跟宋明暉聊天時,也曾感慨,但凡老李頭還在,這個計劃就成不了。

李玉陽太嫩了。

送東西都不會送,可見他在府上經手的事都是多“光明磊落”的。

到知縣府送油坊,是公是私,讓知縣自己選。

他可以說是為縣裡做事,為國家做貢獻,這座油坊,從此歸縣衙所有,所掙銀錢,全拿來建設家鄉。

孫知縣聽出來他的弦外之意,也會收了。

拿下油坊,就用來搞建設。

找礦,挖礦,還要再冶煉鑄造,哪一樣不是在燒錢?

李玉陽太過“剛直”了。

江承海盯著李玉陽看了好久,真是不到絕路,不可胡亂判定一個人的品性。

誰能想到,豐州赫赫有名的“小院花公子”,也是個狠心狠手的人。

油坊的價格,江承海壓了三成。

中心區域的倉庫燒毀,餘下的成品油、油料等物,清點過後,所餘不多,額外算貨價,竟然隻有五百兩的貨。

這番清點,李玉陽還去衙門告官,叫來書吏同行記錄。

是他燒毀的,他認。是夥計們以水換油,那就以偷盜論。

江承海皺眉:“做人留一線。”

家都散了,再爭這一口氣,眾叛親離,走路上都要給人打。

李玉陽不留。

李家油坊易主,江家資產再添一筆。

買賣期間,就有很多榨油工,依照最初的約定,前往江家農莊,找陳大河陳管事,表明他們願意來江家的榨油廠工作。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不敢要高薪。江知與說的,帶來一個人,可以拿三錢銀子,他們也不敢互相作假套現。

挨個登記後,陳大河要等油坊修繕好,再通知他們。

哪想到,前腳易主,後腳大半的榨油工下了獄。

偷盜罪,在大啟朝是重罪。

榨油工的家屬連日喊冤,在衙門口跪滿了整條街,拖家帶口,規模龐大。

李玉陽把事情做絕,自有退路。

他就沒有想過繼續留在豐州,拿了銀票,他攜帶母親跟妻兒,要換地方過日子。

趕巧,他們走之前,京都八百裡加急的聖旨到來。

新皇繼位,大赦天下。

因李家這段時日鬨出的動靜,一係列的消息,比如開恩科、降賦稅等等,竟沒多少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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