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心情……
時間緩緩流淌,也許是幾秒,又或許過去了好幾分鐘,那雙眼睛閉合著,羽翼一般的睫毛如同落在花間的蝴蝶一般輕微顫動。
五條悟保持著仰頭靠在沙發上的姿勢,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注視著千裡。
想要看到的,那驚鴻一瞥的,讓他分外熟悉的,既理所當然又沉重異常卻又冰冷殘酷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細微顫動的蝴蝶緩緩展翅,被隱藏的金色如同初升的晨光一點一點從天際升起。
那確實是璀璨的,然而伴隨著金色一同出現的,是變為淡漠的神情。
慣有的柔和與輕彎的唇角消失不見,平日裡被人誇獎一下都會不好意思的羞澀姿態也完全消失。
她消除了所有的情緒,如同一位神明褪去了因為想要融入人類而做出的所有的偽裝。
像是人性從她的身上離開,最內裡的神性再無掩飾,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蔓延開來。是毫不在意的,是自己與世界上所有存在的兩個極端分類。
平靜、了然、淡漠、無視。如同一麵鏡子,映照著世間萬物,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裡麵的自己,卻又僅僅是被注視,如同過眼雲煙。
這本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卻又偏偏出現在了一個人類身上,以人類之身詮釋著一句話。
——神明之下,眾生平等。
五條悟突然就笑了。
就像是控製不住自己一樣,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卻又罕見的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帶著近乎瘋狂的意味。
他想他終於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覺到底來自哪裡了。
那是曾經的自己,生來就擁有六眼,像是神明一樣被期望與崇拜所包圍,卻又看透一切,還沒有沾染上人性的自己。
啊,多麼熟悉。
他就這麼注視著這樣的千裡,抬起手附上了對方的臉頰,沒有慣用的惡作劇,也沒有平日裡出其不意,隻是用指尖摩挲著,從下巴一點點來到眼角。
意料之中的,千裡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用著平靜而又淡漠的眼神注視著他,甚至沒有絲毫的疑惑。
人類不該有這樣的眼神,就像是他一直說過的那樣。‘奪走年輕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
她才有多大呢?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五條悟無奈地放下手轉而揉了揉自己銀白色的頭發,近乎抱怨地開口。
“可能是教師這個職業特有的職業病,自從當了老師就出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習慣。難道教師這個職業的buff就這麼強嗎?不,應該是debuff才對!”
他的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這樣插科打諢堪稱莫名其妙的話,而千裡卻隻是直起腰眨了眨眼,臉上的神情恢複了平日裡的樣子。
如同褪去的潮水與重新露出的海岸,屬於人性的溫暖重新浮現在她的眼底,真實到如果不是五條悟確認過那樣的神情,甚至會以為那從不存在,這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兒而已。
偽裝未免過於厲害了吧?他五條悟敢打賭,如果不是哪天被他偶然看見了,無論是誰都不會懷疑這小姑娘的人格有什麼異常。
——五條悟也不會。
他歎了口氣,嘟嘟囔囔的又想要抱怨,卻又敗在了千裡儘管冷淡卻比剛才神情熱了千萬倍的聲音裡。
“那麼,現在五條先生可以離開了嗎?”
千裡毫不留情的下著逐客令。
“看也看了,如果你還不滿意我也沒辦法了。”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是怎樣的眼神和表情,她隻知道,對麵這個每天吃自己零食,織田作都快以為她嗜糖成癮再不控製就糖尿病的程度了,要不是自己家就棒棒糖多沒什麼其他的甜食怕不是都難逃對方不住蹭吃的嘴。
最重要的是,對方從來不走正門!
“滿意,滿意大了。”
或者說不滿極了。
五條悟重新看向千裡,在對方聽到他的回答後滿眼“那還不趕緊走”的目光下,用左手扶住了對方的腰,阻攔了她的離開。
“但是啊,你自己真的沒有感覺到嗎?”
兔子太寂寞是會死掉的。他不是兔子,但是她是。
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神明,所以再這樣下去,她會被神明的孤獨殺死。
神明感受不到孤獨,而人類會。
麻煩,實在是太麻煩了,他怎麼就好奇心旺盛到把自己給坑進這麼一個大麻煩裡呢?現在又看到了這樣讓他撿起來就放不下的事情,簡直自作自受。
“那麼,我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一個事實吧。”
五條悟摸著下巴,忽然勾起了一抹輕笑。他抬起手按住千裡的肩膀,隻是一個動作,便與她的方位瞬間對調。
這次是他把千裡牢牢禁錮在自己與沙發之間,他的右手摸向自己的眼罩,臉上帶著惡作劇一般的調皮笑容,緩緩靠近千裡,在兩個人的臉近乎貼上的距離下,拉長了聲音。
“關於——”
他緩緩拉起眼罩,冰藍的瑰麗像是卸去了遮擋的幕布,一點一點呈現在千裡的視線裡。
要用什麼來形容這樣美麗的顏色呢?
千裡的心中閃過這樣的疑惑。
是極地的冰川?還是飄落的初雪?亦或是璀璨的星海?
就在她還在茫然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你並不是隻有一個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