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響起的聲音落下,兩雙眼眸相互對視。在足足五秒之內,空氣中安靜到沒有絲毫聲音。
然而緊接著又響起的,是千裡忍不住笑出來的聲音。
“所以織田先生之前要和我說什麼來著?”
“是有一件事情。”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目的,措不及防地打出一記直球。
“我想的是和千裡已經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千裡對我的稱呼還是一開始‘織田先生’,我覺得可以更加親近一點。”
“更加……親近?”
千裡被這突然的話一驚,完全不知道對方怎麼突然心血來潮說這種事情。
“織田先生你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
“以前一直沒注意到,今天被朋友提醒才發現。”
千裡:“……”
“朋友”?好家夥,能被織田作成為朋友的也就太宰治和阪口安吾了吧?織田作沒多說什麼讓家裡人上黑泥精的名單吧?
織田作之助坦然解釋,他看著千裡有些猶豫的神情,果斷又露出了有些苦惱的神色,
“而且幸介他們都已經‘織田大叔’地叫我,雖然我覺得我應該還是年輕才對,現在隻希望千裡你沒有這種想法。”
他摸了摸被剔乾淨胡茬的下巴,覺得自己也沒到不修邊幅的地步才是。畢竟家裡這麼大一個千裡,他平日裡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畢竟大叔什麼的……我才二十一啊。”
難道等他三四十歲會被人稱為“大爺”?
“織田先生你很年輕的!”
一看織田作之助因為這個而苦惱,千裡趕緊安慰對方。
“幸介他們還小,所以才這樣稱呼織田先生,在我看來織田先生很年輕,而且成熟穩重又可靠,還非常帥氣!”
“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似乎重新打起精神,眼中幾分期待。
“那千裡你……”
“這……我想想,我想想。”
完全拒絕不能的千裡深吸一口氣,覺得這是個關鍵時刻。
和小孩兒一起叫大叔是不可能的,那麼選項就是三個。
織田、織田作、作之助。
但是不管怎麼想還是“織田作”最習慣吧?織田和原本沒變化,但是作之助又覺得莫名羞恥過於親密。
“織田作……”
千裡猶猶豫豫地說三個字,在織田作之助一眨不眨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感到了莫名的恐慌,一下子把後麵兩個字給禿嚕了出來。
“之助。”
千裡:“……”
艸,爭氣一點啊!一個名字而已,怎麼到嘴裡就叫不出來了?
她揉了揉頭發,挫敗開口。
“織田作,稱呼是織田作……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意外,他以為是“織田”或者“作之助”二選一,畢竟正常情況下他的名字隻有這兩個組合。
現在看來應該說不愧是千裡,
居然想出了和太宰一樣的組合。
“當然可以。”
織田作之助欣然點頭,又冷不丁的想到了太宰當初的話。
‘或許我和作者會意外地有共同語言呢。’
也許……太宰說的是真的,至少從這個稱呼的方式來看。
自從更換了稱呼,織田作之助在家裡的稱呼直接變成了織田作,就連那一群孩子也跟著改了口,不再“織田大叔”的叫,一聲聲“織田作”讓織田作之助逐漸習慣。
然後他當做趣事和朋友們說了一遍。
太宰:更感興趣了:)
正處於龍頭戰爭之後,工作大多是收尾沒興趣而且中原中也也沒有露出破綻的情況之下,太宰治無所事事卻也沒有真的去接觸織田作之助那優秀的長女。
雖然有某種猜測,但是他也不可能對織田作收養的小孩兒做什麼,除非他想失去織田作之助這個朋友,與其如此不接觸才最省心。
太宰治與千裡的相識是一場偶然。
龍頭戰爭結束的時候就已經是秋日,織田作之助撿到男孩子們的時候更是深秋,現在又過了這麼長時間,外麵已經是冬天了。
千裡在這段時間因為準備再寫一本新書的問題,一直沒有出門。
但是隻在家裡一直寫並不行,更何況是沒接觸過的戰爭題材,她某天出門準備去圖書館找一些資料的時候,正正好地看見了太宰治吊在上麵的身影。
黑漆漆的一個豎長條就這麼在半空中一動不動,換個膽小的人怕不是直接嚇跑。
“老師你彆看!”
一旁陪著千裡的淺川早人眼疾手快地遮住了千裡的視線,就準備把人先帶走。
哪成想千裡分外淡定地挪開了他的手,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絲古怪。
“沒事的,隻是有人上吊而已。”
她抬頭,用異樣的目光瞄了眼吊在樹上的人,從頭到腳,又從外露的一些繃帶等細節地確定了對方太宰治這個黑泥精的身份。
好了,趁著樹或者繩子還沒斷趕緊走,不然等真斷了那就是一個大麻煩落地了。要是真有普通人上吊但是可能去救人,太宰治?放心吧他絕對死不了。
千裡剛想要收回目光,卻又不知為何,下意識的看向了在剛才被她刻意避開的對方的眼睛。
還沒有來得及像是其他上吊之人那樣開始充血,鳶色的眼眸半睜著,就如同對方此刻的臉色一樣平靜。
沒有絲毫的掙紮,亦沒有任何的光彩,僅僅是凝視著邊緣,都像是在注視深淵。
不愧是黑泥精,不然今天的行程取消吧,畢竟對待橫濱的劇本組無論是怎樣小心都不過分,況且在和織田作搭上關係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與太宰治接觸的準備。
千裡漫不經心地想著。
隻是……這接觸比想象中的早了點。
一陣帶著寒冷的風吹過,竟推動著那片深淵突然緩緩地移動起來,他順著看向自己的目光,鎖定到了千裡的身上。
金色與鳶色在這一刻碰撞著,又瞬間寂滅,宛如宇宙中悄然熄滅的恒星,連聲音也漏不出一絲一毫。
或者說連那份想象中的碰撞都沒有呢?
千裡僅僅是平靜的與太宰治對視幾秒,就果斷轉頭,囑咐淺川早人。
“這個人沒救了,我們先離開吧,淺川君你順便打個電話報警讓警察把屍體領走。”
剛吊不久還有意識的太宰治:???
我怎麼就直接成屍體了?
千裡可不管太宰治怎麼樣,她轉身毫不猶豫的邁步離開,一點也不想要“打擾”對方“神聖”的自殺。
然而沒等她走幾步,背後就傳來了轟的一聲,虛弱的慘叫聲也隨之響起。
“痛痛痛——這繩子怎麼回事?”
千裡:“……”
太宰治,你還能更假一點嗎?
“老師?”
淺川早人剛要打電話告知警局的手停住,詢問千裡的意見。
“你看……”
“不用管。”
千裡冷酷無情地繼續離開。
“聽聲音就知道挺有精神的,想必一會兒他自己就能活蹦亂跳的了。”
“好的老師!”
淺川早人毫不猶豫的收回手機,跟在千裡的後麵看也不看後麵的太宰治一眼。
然而太宰治卻不樂意了,他扯著還嘶啞的嗓子,十分誇張地哀聲痛呼。
“啊——我的腿,好疼,我骨折了!沒人救我我就隻能在這裡被——凍——死——了——”
沒有多遠能清楚聽到的千裡:“……”
嗬,信你個鬼!你個黑泥精壞的很!
千裡完全無視太宰治的“慘叫聲”,麵無表情地繼續離開,而看似痛苦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眼看著對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撇了撇嘴,當場施展了一次醫學奇跡,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了身。
他撿起外套抖了抖,隨意披在自己身上,腿腳相當利索的向著千裡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位——”
千裡還沒走出一百米,身後太宰治的聲音就直接追了上來,並且由遠及近。
“前麵的小小姐——”
千裡麵無表情,走得更快了,倒是淺川早人疑惑轉頭,一打眼就看見剛才還抱著腿說自己腿骨折了的少年此刻正健步如飛往自己這邊跑。
淺川早人:???
這人怎麼回事?戲精嗎?還是碰瓷?
人到底走不過活蹦亂跳的青花魚,千裡沒幾步就直接被太宰治給追了上來,並用著一種“你殘酷你無情”的目光不住地發射哀怨光波。
千裡麵無表情,內心恨不得有根繩子把旁邊這個人吊走。
你走啊!離我遠點!!!
太宰治:我不!
太宰治也不說話,就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千裡麵無表情地向前走著,沒一會兒,又突然站住,原本無視對方的目光終於來到了太宰治的臉上。
“進去吧。”
她指著醫院,對太宰治說著,甚至還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塞進對方手裡,張口堵死了他所有的話。
“進去檢查,不行就買點藥自己看著辦,不用還,我做好事不留名,再見。”
說完,千裡直接給了淺川早人一個眼色,越過愣住的太宰治再度試圖離開。
太宰治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醫院,又看了看千裡的背影,最終
低頭把目光定格在手中的鈔票上。
兩個人的接觸極為短暫,甚至連五分鐘都沒有。就連剛才給自己塞錢的動作也看似凶猛實則極輕,那雙手連碰都沒有碰到自己一下。
啊啊,還真是冷漠啊,但是卻又乾出了這樣……多此一舉的事情。
如果不曾對視,他還不會跟上來,但是很不巧的是,深淵捕捉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莫名的熟悉與陌生,以及……自相矛盾。
他在樹上的時候,從那雙金色裡看到了一些東西,可是時間過於短暫,再加上因為缺氧而模糊的視線,讓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太宰治隨手把鈔票塞進兜裡,看也不看醫院一眼,邁著輕快的步伐再一次追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再看一次就知道了,而且裝可憐還是有效果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