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的人生裡,如果不是發生了穿越的事情,她的未來估計也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穿越,她又怎麼會遇到織田作這樣溫暖的人呢?
所以她應該感謝嗎?
應該要感謝的吧?但是感謝的並不是所謂的穿越,而僅僅是織田作之助這個人而已。
她一步走一步地走著,從幼兒園的門口來到繁華的商業街,還處於早上的時間,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在路上穿梭,四周商店的玻璃清晰到讓人一眼望進去就能看到內裡。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那麼,就來賭一把吧。”
千裡隨意地來到一個無人的胡同,她站在牆壁的陰影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即使在巷子裡,外麵街道上車水馬龍的熱鬨聲音依舊能夠清晰地傳遞到這片地方。
千裡重新睜開的眼眸反常地彎起,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透著與天空一樣的澄澈,而深處卻隻有——孤注一擲。
她的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然後,拿出了一把刀。
女孩子出門在外總是需要一些防身的東西,哪怕是織田作之助也沒有對她買刀這種事情說過什麼。
她拉開手中的折疊刀,銳利的刀鋒在溫暖的陽光下閃爍著一絲寒光,銀色的側麵映照出她依舊彎起的眼眸。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千裡低著頭注視刀麵上的自己,嘴裡卻喃喃地說著常人難懂的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從以往的事情來看,你似乎不希望我真的死亡。”
“如果真的不想讓我乾涉劇情,那麼在一開始的時候不讓我遇到織田作就好了。我承認,當初那把刀我除了防身也想過彆的,如果不是織田作,說不定我還真的可能死在哪個角落也說不定。”
“但是,偏偏我被救了,而且在往後的時間裡,所有的生命危險都有驚無險。”
最開始的三花貓、醫院裡的咒靈、夏油傑的綁架……甚至橫濱這種不安全的地方出現意外可以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她的那份所謂的“能力”,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真是有趣的意外不是嗎?”
為什麼,有如此多意外的自己卻一直沒有被真的致命呢?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事實上這些也可能僅僅是我自己的臆想而已,或許我隻是難得的幸運值爆發,這些都是可能的事情。”
她這樣說著,金色的眼眸裡閃過決意,有明亮的火光在裡麵熾熱燃燒,帶著難以企及的瘋狂,在這片陰影裡安靜地等待著。
“我知道,輸了一敗塗地,甚至明天的新聞就是我當街自殺的反麵教材也說不定。”
“但是——”
千裡微笑著,在平靜的聲音中抬起胳膊,手中的刀刃快準狠地向自己脖頸側麵的動脈插去。
“我賭前一個。”
聲音平靜得像隻是在做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非自殺,在刀刃離脖頸還有一毫米的時候,那種昨日頻繁出現的感覺轟然降臨,她的身體再度動彈不得。
警告、禁錮、控製。
以及——深深的壓力。
濃重的壓迫感甚至讓千裡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即使如此,她的唇角卻反常的愈加彎起,讓她的笑容更添一絲瘋狂。
“來了啊……”
帶著顫抖的聲音從喉嚨裡一點點擠出,這一刻,千裡努力地在這份壓迫下,維持著聲音的平穩。
“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賭’這個字,以前也很少乾這樣的事。”
那份壓力隨著她的開口逐漸加重,仿佛是不想要再聽到她口出狂言一樣,喉嚨裡泛著難忍的疼痛,宛如被穿刺了心臟的夜鶯,踏在地麵的小美人魚。
可是千裡不在乎。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比織田作之助更重要的了。
“但是你看。”
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繼續開口。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的狀態,卻阻擋不住她的堅定。
“我是對的。”
話音落下,被禁錮的感覺愈加強烈,□□控的感覺也一同傳來。在這種趨勢下,她拿著刀的右手被一點點地向外拉走。
恍惚間,千裡似乎聽到了沒有絲毫情感的聲音。
感到嘲弄嗎?確實是該嘲弄,但是——
某種說不出的感覺自身體湧出又來到心臟,被限製的感覺像是遇到了難以抗衡的什麼,原本牢固的控製被打開了一角。
攥著利器的手掌因為用力而被刀柄卡出深深的紅痕,鋒利的刀刃重新回到了脖頸附近,在拉鋸中緩緩貼上皮膚,帶出一道紅色的血痕與一絲癢意。
她在這場以身體為現場爭奪中,占據了上風。
“果然,昨天晚上並不是我的錯覺。”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瞬,她還重複不了這樣的漏洞。
千裡嗤笑一聲,眼底卻有什麼迅速溢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贏了。”
她噙著淚水,努力抑製住鼻尖的酸澀,維持著自己“勝利者”的狼狽姿態,用篤定的聲音重複著。
“是我贏了。”
是的,是自己贏了,以一個弱小之普通人的姿態。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感到難過呢?
好難過……
這樣難過的勝利……
隻有慘然的勝利……
那陣禁錮離開的一瞬間,千裡猛地脫力,隻能靠在牆邊,大口地喘著氣。
呼吸像是被遏製,無論怎樣的吸氣也無法讓身體得到滿足,她不由得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喘息著,沾血跡的折疊刀啪嗒一聲掉在地麵,紅色的液體順著脖頸蜿蜒向下,在白色的襯衫上蹭出鮮豔的顏色。
果然很狼狽啊……
她想。
哪有贏家會倒下呢?
她努力撐著身體,重新挺直脊背,用帶著啞意的聲音,艱澀地說出最後的話。
“無、無論是什麼都可以。”
她不知道對方所圖到底是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對方需要的東西。
千裡抬起頭看向天空,金色的眼眸裡是對自身的淡漠。在模糊的視線裡,那片藍色在此刻帶著難言的沉滯。
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無論你到底是什麼存在,世界意誌也好神明惡魔也罷,隻要能夠讓他們活下來,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你想要什麼都無所謂。”
說到這裡,千裡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臉上是沒有絲毫意義的微笑。
“隨便了,隨便你拿走什麼。”
隻要織田作和孩子們可以活下來,那麼她的失去,又怎麼樣呢?
她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
【——如你所願】
莫名的感覺從心底湧現,卻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天外,又像是一直存在於心間。
仿佛有什麼莫名的力量被施加到她的身上,像是被看不見的牢籠所籠罩,又有什麼被拿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但是那必定是對她十分重要的東西。
這一刹那,如同舞台上的幕布被拉來,她眼前的世界從未如此清晰過地呈現在她的麵前。
遵循那感覺的指引,千裡左手扶著牆搖搖晃晃撐起身體離開牆壁,她轉過頭,看向巷口馬路的斜對麵,豁然睜大眼眸,整個人呆立在地。
武裝偵探社的招牌,正明晃晃地立在她曾經過了許多次,卻從未看到過那招牌的大樓。
不是她的忽視,更不是她的大意,而是真真切切的,被遮掩著,獨獨無法被她看到的存在,重新呈現在她的麵前。
“什麼啊……”
這真的是……這真的是……
越來越多的液體在眼底彙聚,哪怕是在那樣壓力下,都沒有真正落下的淚水在這一刻衝出眼眶。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近的距離,明明是這麼近的距離!她走過無數次的地方!
心頭的空洞仿佛被冷風洞穿,明明是春季,她卻隻覺得有徹骨寒意從心底升起,如同置身於冬天,直叫人渾身發顫。
這真的是……
——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