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蠱(1 / 2)

第九十五章

亂入的三個大男生讓五名任務者都有些奇怪,不過比起這三個大男生更古怪的,是站在不遠處櫻桃樹下的大漢。

從楊珊現身到五人陸續翻牆進來,這名全程用驚疑不定神色看著他們的大漢……神態,舉止,反應,皆與常人無異。

甚至比當初眾人見過的王世傑還要靈動、還要情緒飽滿充沛。

可大夥兒都清楚這個“人”,有很大可能不是活人——幾小時前,大夥兒才剛見過他失蹤前的照片!

“你是,馮敢當?”

新之助將護目鏡推到額頭上,謹慎地開口。

正神色不定地來回打量五名“警察”的馮哥,視線停到新之助臉上,沒有承認,但也並沒否認。

新之助回頭看了眼翼德,又將目光投向站在牆角下的三個大男生。

翼德會意,離開隊伍走向那三名大男生:“你們幾個,跟我過來。”

“哦。”

“警察”身份在華夏國民眾這兒還是挺有公信力的,三個大男生完全沒有質疑翼德將他們支開的用意,連被嚇到站不穩的馬鶴軒、倪平兩個都相互攙扶著跟在翼德身後。

三個大男生跟著翼德走開,新之助才重新看向馮哥:“馮敢當,你還活著嗎?”

馮哥沒有說話,但從他的臉色,能看出這個問題讓他十分尷尬難受。

見這名“疑似電話鬼”居然連這麼人性化的反應都做得出來,新之助、閆明、陸染風幾個對視一眼,都很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楊珊倒是沒有意外,同寢室的張寒生魂還會半夜偷哭、被發現了還會色厲內茬地瞪人呢。

馮敢當高度與生人類似的反應給了新之助與其溝通的信心,當即將頭盔摘下,嚴肅地道:“我們是黔省省廳直屬特殊事件調查局特彆外勤組的調查員,我的代號是新之助,這幾位是我的同事。”

閆明、陸染風、楊珊也跟著將頭盔摘下。

馮哥看清閆明和楊珊這兩人過於年輕、不太像是警察的臉,臉上頓時露出警惕神色,自然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握成拳狀,眼神也銳利起來。

新之助見狀,索性直接道:“你本人實際上與社會的‘脫節’並未曝光,雲南省警方到目前為止並未收到你的親屬報案,但我省警方在調查兒童拐賣案時查到了你,並發現了發生在你身上的異狀。本局協同打拐辦、陽市刑偵大隊共同辦案,確認你最後的活動軌跡是在顧家橋鎮加油站,且曾經居住於此彆墅區C2-7號彆墅。”

一般人是做不到調查一個人的活動軌跡的,能做到的隻有警方。馮哥有服役經曆,對軍警部門似乎也有所了解,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但貌似還是不放心,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新之助:“你們自稱是警察,有證件嗎?”

新之助二話不說把自己的調查員證件拿了出來,朝著馮哥展開:“正式地說,我們調查員不屬於警察隊伍,不過特調局確實是直屬省廳的官方機構,歸省廳領導。”

至於調查員到底有多大的辦案權,這個新之助就糊弄過去了……反正一般人其實也搞不清楚辦案權、事權到底是啥玩意兒、有多大的職權權限,甚至連這個概念都木有——隨便找個本省的警察就要求人家去管外省的事,人家表示自己管不了就罵警察不乾人事,這種屁事多著呢。

馮哥眯起眼睛仔細看了好會兒新之助亮出的小本本上蓋著的鋼印,沉默了下,又道:“既然是警察辦案子查到我,那怎麼真正的警察沒有來?”

沒等新之助蛋疼這家夥咋警惕心這麼強,站旁邊的陸染風幽幽插了句嘴:“這個地方到了晚上這副群魔亂舞的現象,讓隻是普通人的警察過來,是嫌每年殉職的民警不夠多嗎?”

馮哥:“……”

似乎是覺得陸染風的話很有道理,沒法反駁,馮哥沒再計較警察沒到場的問題,轉而問道:“你們調查員,什麼人、什麼事都有權力查嗎?”

隻是個學生妹的楊珊還有些懵懂,有一定社會閱曆的新之助、閆明、陸染風三個臉色直接變了。

隻有有心購買的顧客才會討價還價,同理,隻有願意溝通合作的人(鬼),才會把困難擺在前麵。

願意事前說醜話的人,才是真正願意合作的人,反之,事前隻曉得滿嘴漂亮話的,不是騙子就是傳銷,這個道理放之天下皆準。

新之助神色越發嚴肅,加重語氣道:“馮敢當,你既然當過兵,那麼你就應該知道華夏國政府的風格。涉及到公共安全層麵上的大問題,任何人、任何機構組織,都沒有法外特權!”

新之助突然拿“公共安全”來說事,完全聽不懂的楊珊一臉懵逼……

當過兵經過商、跟公職人員也沒少打交道的馮敢當倒是聽懂了,繃得像是隨時會斷掉的弓弦的他,整個人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那張嚴肅正氣的方正臉上露出近乎崩潰的痛苦神色:“那你們就想想辦法,救救那些小孩吧……我已經……撐不住了。”

說著,他那宛若實質的身軀,居然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新之助閆明陸染風:“臥槽?!”

還好,“炮灰提供關鍵信息的瞬間掛掉”這種爛俗電影橋段沒有出現,變成半透明狀的馮敢當並沒有化為青煙消散,甚至還能放鬆地、像生前般那樣爽朗地笑起來:“我就是馮敢當,既然警察查到了我,那想必我的一切你們都知道了。”

說實話,一個半透明的鬼魂露出這種爽快笑容很讓人不適,剛才質問過馮敢當的陸染風麵露不忍,閆明和楊珊這兩個小年輕也沉重起來。

“我已經……死了。雖然我說不清楚為什麼我還清醒著,還能看,能說,能思考……但我確實是親眼看見我的屍體被洪天明大卸八塊,用一個像是小型烤爐的東西烘乾,碾成粉末……”

“洪天明!”新之助等人神色一凝。

“你們果然也查到了他了吧?”馮敢當自嘲地笑了下,“在外地遇到雲南老鄉,還自稱和我一樣是部隊轉業出來經商的,我就沒有防備……不,搞不好我有防備也沒用——那個雜種,本事大得驚人。”

“四月三十號,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從醫院出來第二天,在顧家橋鎮加油站遇到同樣開車在那裡加油的洪天明,就順便在加油站旁邊餐館吃了頓飯,他從車上拿了瓶酒出來,說是跑茅台鎮去買的一種產量很低的、隻在內部流通的什麼精品酒,我沒有懷疑……現在想想,那個酒味道根本不對勁!”

“等我酒醒來,我就已經……不是活人了。”

馮敢當方正的麵孔變得猙獰起來,半透明的身軀像是被投下石塊的水麵一樣泛起波紋:“他開著我的車,把我的屍體拉到我住的這裡……用一種奇怪的黃紙包住我的屍塊,連血都不會流……這個過程中,他一直在跟我說話,說,我遇到他是最幸運的事,一般人活到死都不會有這種特殊體驗,看著彆人分自己的屍——!”

“操?!”閆明罵出聲。

“那個時候,你已經是……像你現在這樣?”新之助忍著不適問道。

“不……那時我好像隻是一團青煙、一層霧,隻有洪天明看得到我,能跟我說話。”馮敢當麵孔變得愈發扭曲,“他把我的骨灰,我的頭發、指甲,用那種黃紙包好,放進一個巴掌大的小壇子裡,他說……彆人死了就死了,我還可以用另一種方式繼續活……”

“他到底是想乾什麼?”新之助皺眉追問。

“我也問過他。”馮敢當扭曲的臉詭異地忽然平靜下來,麵無表情地道,“那個雜種說,他看好我能成為鎮宅惡鬼,把我的骨灰埋在這座彆墅地下,看我能不能長成才。”

“惡鬼?!”幾名任務者都驚了。

新之助不由得再次打量馮敢當。

他雖然沒有成為超凡,但畢竟是資深者,眼力是有的。隻死亡幾個月的馮敢當不僅能在實體和虛化之間轉換,還有著如此清醒的神智、清明的頭腦,顯然……這人在生前必然是個精神力極強的天賦者。

精神力,是數值化的靈魂強度。

生前怯懦懦弱的弱雞死了以後變成猛鬼是不存在的,精神力不夠強、沒有足夠強大的靈魂,死後也沒有“翻身”可能。

事實上,任務場景中,那些因橫死而變成鬼物的死者,無論生前是女人、小孩、還是老人病人殘疾者,必然都有著一定程度的精神力。

就連楊珊嘲諷過“軟弱廢物”的王世傑,在精神上也有可取之處——真是個逆來順受的弱雞的話,並不會有承受多年絕望痛苦的勇氣,早就自我麻痹來緩解苦痛了。

對洪天明的所作所為極其憤怒的新之助,對馮敢當不由得有一絲憐惜……他自己就因為精神力不夠強邁不過超凡門檻,有這種天賦卻落到洪天明手中的馮敢當,實在是太可惜。

“洪天明居然是想親手製造出惡鬼來?!”陸染風驚呼出聲,又想到了什麼,更加驚駭地看向馮敢當,“等等,難道說——外麵飄蕩的那些鬼,都是洪天明弄出來的?!”

馮敢當麵露痛苦:“我……無法離開這座彆墅,而且……大多數時候渾渾噩噩沒有意識,不知道隔多久才能保持一天清醒……我清醒時,看見過幾次——洪天明把一些包著屍塊的黃紙包帶過來,埋在我的骨灰旁邊,過不多久,彆墅裡就會出現……明明是大人外表,卻哭著喊著要爸爸媽媽的鬼。”

“……楊新傑?!”楊珊、陸染風、閆明三個同時想起白天時所見的那個明明是少年人形象卻自稱自己去年年末時四歲半的少年鬼,麵露駭然。

“這些鬼,也和我一樣,大部分時候渾渾噩噩沒有意識,偶爾才清醒。”馮敢當那張堅毅的臉幾乎要哭出來,隻是他沒有眼淚,“我和其中幾個小鬼溝通過,他們好像……確實是小孩子,年級很小、剛會說話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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