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拐騙貓咪需謹慎(2 / 2)

裡君已經被她解放了,所以這隻特級咒靈是——乙骨憂太的。

這位進入地牢、來到她身前的,是這個世界的“他”自己。

*

在穿過結界的閘門後,乙骨憂太便抵達了這處他再熟悉不過的地牢。

他終於見到了她。

在熟悉的昏暗和死寂中,一位單薄的少女被束縛在椅子上,她垂著頭,於是烏黑的長發便流瀉在身前,讓人看不清她的麵龐。

她的身上也隻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之下的小腿蒼白得過分,那些捆縛在腳踝上她腳踝上的索鏈甚至比她的腳腕還要粗,巨大的色差和對比,幾乎稱得上是觸目驚心。

少女的纖細讓乙骨憂太聯想到一些輕易就會被折斷的美好事物,比如新芽或者瓷器,於是他也跟著緊張起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份束縛的沉重,他對她承擔的一切感同身受——壓抑、沉悶,以及一種近乎窒息的鈍痛。

“憂太……”咒靈裡香悄無聲息地從影子裡爬出來,和以往不同,今天的裡香可以稱得上是十分乖巧,它隻是不安地探出雙臂,隨後便不再有其餘的動作。

“憂太……是憂太!”像是任何一個受到驚嚇而躲避的孩子一樣,裡香就這麼藏在憂太的身後,向他訴說著它看到了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怎麼會……怎麼會是憂太……”

乙骨憂太正疑惑,裡香已經在數次簡單重複後,這麼總結道——“憂太,有兩個!”

【一個是它的憂太,一個是坐在椅子上的憂太,兩個人都是憂太,兩個人沒有什麼區彆——】

乙骨憂太的腳步猛地止住了,他想到了在此之前受到的情報,五條悟的那些瘋話似乎仍舊回蕩在他的耳邊,什麼有“兩個世界”,什麼“截然相反”……

他把自己的上半身藏在陰影中,直愣愣地望著裡香口中的“另一個自己”,她似乎被他驚動了,她抬起頭了,她看了過來——

那毫無血色的臉龐,帶著淺淡青黑眼底,輪廓柔和的雙眼似乎因為驚愕而睜大了,濃密的睫毛在微微顫動。

這確實是,令人莫名熟悉,又異常親切的麵孔。

乙骨憂太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裡香已經鬨騰起來了,它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讓它不安的東西,但此時此刻的乙骨憂太是最遲鈍的,他眼中隻有那個似曾相識的少女。

而在他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不自覺地就走向這個少女,甚至半蹲在她的身前。

少女直勾勾地望著他,她似乎也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最後隻是問道:“是憂太嗎?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望著她,吃驚於她身上流露出的平和與生機。

原來是這樣的啊……乙骨憂姬,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了太多太多。

“是我。”乙骨憂太輕聲回複,他頓了頓,隨後又加重了聲音,重複道,“是我。”

*

“是我。”

乙骨憂太這樣承認了。

在這個肯定的答案後,他們便都不再說話,隻是這麼直愣愣地望著彼此,像是要在對方的身上尋找著自己缺失的東西。

憂姬愣愣地望著麵前的少年,他很高,大約有一米七左右?他比她想象的還要高一些,但同樣的,他也瘦削得過分了。

乙骨憂太有著相當寬闊的肩背,骨骼也修長挺拔,但他卻非常瘦,這不是少年成長時的抽條,而是一種類似疾病後遺症的病態。

而除此之外,更令憂姬驚愕的是,乙骨憂太的身上彌漫著濃重的沉鬱與死寂,他的眉眼與她類似,卻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死氣沉沉,甚至給人一種行屍走肉的錯覺。

憂姬太清楚這種狀態了,在她殺死了四個同齡人、自願接受死刑時,她就是這幅樣子——了無生欲,一心求死。

但他們之間還存在著些微的不同,假如說乙骨憂姬是因為渴望著愛而堅持了下來,那麼乙骨憂太就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吊住了,他渴求著永恒的沉睡,卻又不得不在人間徘徊。

憂姬沒有自我介紹,她莫名地就覺得眼前的“憂太”是認識她的,即便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即便他們之間的對話短得可憐,但憂姬就是知道——他很高興能見到我,就和我一樣。

“憂太……”裡香的手臂從乙骨憂太的身後探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憂姬的發尾,它粗嘎的聲音中充滿了驚喜,“也是憂太……”

“憂太,有兩個!”

憂姬望著這隻咒靈,心中又是一陣酸澀,這不是裡君,但它也是裡君,是乙骨憂太的“祈本裡君”。

這個世界的裡君原來變成了女孩子——是啊,畢竟她也變成男性了。

憂姬又有些想哭了,雖然她已經解放了裡君,但那個小少年的身影還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他從來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他隻是默默地望著她,用最溫柔的眼神。

就在咒靈探出大半個猙獰的身軀,那好奇寶寶的小手差一點就要摸到憂姬的臉龐時,乙骨憂太突然抬起頭,輕聲道:“……你的裡香。”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裡香’呢?”

憂姬認真地回答他:“我解放了他。”

乙骨憂太愣住了,他像是難以理解這個回答,便忍不住地反問:“你拋棄了‘裡香’?!”

憂姬也是一臉迷茫,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難道你沒有想過嗎,詛咒是因為我們而起,你為什麼——”

“不可以!”

乙骨憂太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咒靈就先一步鬨騰起來,它伸出的手臂同時攬住了兩人,“不可以,我不要離開憂太,憂太不要生氣,不要不要我——”

咒靈裡香根本就分不清性彆相反的同一個人,於是它單純地把兩人一同當成了“最愛的憂太”,它不願同他們分開,一分一秒都不行,更何況是永遠分彆呢?

在安撫裡君這件事上,憂姬是極其專業的,但此刻她無法調動咒力,又接觸不到“裡香”,隻能任由這隻咒靈湊在她身邊,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看著這幅可憐的模樣,憂姬急得差一點就要跟著它一起哭了。

而同樣被裡香攔在懷裡的乙骨憂太,卻執著地問道:“你不要‘裡香’了嗎?”

咒靈裡香:“嗚——哇——”

憂姬趕緊製止:“沒有——!”

乙骨憂太更加錯愕了:“那是‘裡香’不愛你了嗎?”

咒靈裡香:“好過分、好討厭、我不要不要憂太,要和憂太永遠在一起——”

憂姬後仰:“不——是——!”

乙骨憂太無法理解:“那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同他一起死去。”憂姬緊緊盯著乙骨憂太,“但是裡君沒有帶走我,所以我就活了下來,去踐行我的道路。”

乙骨憂太不再問問題了,少年的雙眼中暗沉無光,他似乎無法理解他所聽到的、這不可思議的事實,憂姬很想要伸手抱抱他,但五條家結實的索鏈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憂姬隻能努力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她試圖去猜測乙骨憂太的想法,然後發現這太簡單了——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他所麵臨的絕望和痛苦她感同身受,而她也正在同樣的困境中掙紮。

“我已經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憂姬大聲地道,即便她仍舊沒有堅定的生存信念,但此時她麵對的是憂太,是另一個她自己,是仍舊徘徊在絕望中的“乙骨”!

她必須要更加的斬釘截鐵,更加的堅定不移:“我找到了同伴,也找到了我最珍惜最愛的事物,我要去幫助更多的人,我要保護我愛著的一切!”

沉悶的束縛讓憂姬氣喘籲籲,她想要再說些什麼,乙骨憂太卻在此時猛得站起身,像是被火焰燎到了一般。

他緩慢地後退,神情迷茫而痛苦,憂姬愣愣地望著他的反常舉動,而直到乙骨憂太重新陷入了黑暗中時,她才反應過來:“請等一下!”

咒靈裡香也開始不安分起來,它舍不得憂姬,又本能地服從憂太,在兩人分開時便十分難受:“憂太,帶著憂太走——不要——”

乙骨憂太卻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憂姬的挽留和裡香的不舍反而讓他退卻的動作更加迅速了。

“憂太,憂太!等一下!”憂姬忍不住掙紮起來,巨大的負擔讓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艱難,“我們是一樣的,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聽我說——”

但是乙骨憂太並沒有回頭,他的速度快極了,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中,連帶著咒靈裡香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憂姬:“等一下!!”

*

憂姬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她的手臂與腳踝像是要燒起來一般痛楚,她忍不住咳嗽起來,卻又因為喘不上氣而狼狽不堪。

乙骨憂太為什麼要這樣匆忙地離開?簡直就像是在落荒而逃一般。

“裡香……”憂姬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這個世界的憂太,還沒有解放裡香,也許是因為他還沒有到那個時間節點,畢竟按照年齡來算,她要比他大一些。

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那是連孔時雨的情報都無法探測到的——也許她真的得想辦法去聯係那什麼“禪院甚爾”,或者直接去問乙骨憂太。

……假如她能先從這個鬼地方出去的話。

“後悔了嗎?”夏油傑的身影再一次在半空中浮現,他望著憂姬,漆黑的眼眸中不透一絲光亮,“後悔了嗎,解放了你的‘裡君’,從此徹底斬斷了這份羈絆?”

在乙骨憂太進入地牢後,夏油傑便安靜地隱匿,直到他離開後才顯露出自己。

事到如今,憂姬已經明白這家夥能無限製地顯現出完全體的模樣,那個可愛的蝦油球就是在糊弄她。

這個男人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她已經屢次在他的麵前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而現在又多了一個。

更何況這個世界的乙骨憂太是五條悟的義子……這個世界的五條悟……

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這個更加殘忍的世界中生存下來的呢?

而她的到來,和另一個世界的出現,又會給憂太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憂姬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永遠都學不會惡語相向的,因此嚴肅的警告就是她最後的通牒。

“夏油傑。”乙骨憂姬望向身邊的持有靈,輕聲道,“你想要對我做什麼都無所謂,但是假如憂太因為你而受到了傷害,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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