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姬拍了拍裡君的手指,就像是哄著一隻小貓,夏油傑安靜下來後,她終於能說完一開始就想要說的話:“我並不想違抗束縛,我會按照約定執行,這裡不僅是我的領域,還在我的軀體之內,你在這裡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不論是【極樂浮屠塔】還是【滅度伽藍殿】,都是完全體領域的一部分,隻不過兩者的能力有所不同,前者是建立因果聯係然後調整它們,後者則是斬斷因果聯係,隔絕所有的原因成果。
這就是【滅度伽藍殿】的力量,隻要於目標之間有足夠強烈的因果聯係,比如強效約束,憂姬就可以徹底斬斷詛咒師夏油傑和她之外世界的所有聯係,讓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或者說,這是憂姬的詛咒所帶來的“神隱”。
傳說中,“神隱”是神靈帶走祂偏愛的人類,而憂姬的“抹消”卻是因為她無法殺生,於是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從外界之中徹底抹消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東西,轉而把它們儲存在自己的身軀內。
而夏油傑就是這種“不該存在”的東西,因為約束,他們之間的因果聯係已經足夠強韌,現在隻差那最後一步。
憂姬貼了貼咒靈的麵骨,隨即才跳下裡君的手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夏油傑的麵前,她低頭望著他,臉上還是那副冷淡平靜的眼神。
“從今天起,你就待在大殿的影子裡吧。”她這麼通知道,“我會給你一片沒有限製的空間,隨便你想做什麼,隻有一點,你在這裡是死不掉的,你可以嘗試自殺,不過伽藍殿會自我回溯。”
夏油傑也終於吐乾淨了嘴裡的肉碎,嘶啞地質問:“不!我要的時你的身體,不是——你明明違反了我們的約束!你怎麼能——”
“我沒有。”憂姬打斷了這個指控,隨即又緩和了語氣,她在夏油傑的身側跪坐下來,收攏了一下他破破爛爛的身體,回溯正在生效,夏油傑又緩緩恢複成最初的完整模樣。
“我說過了,這裡就是‘我的身軀’,你留在伽藍殿的陰影裡,就是永遠留在我的身軀內,而你的力量也好,意誌也罷,再也不會被外物消磨了,你身上的時間也將停止流動。”
“那又如何?你不就是要把我關在你的領域裡?讓我意誌清醒地承受這份無期徒刑?!”夏油傑目眥欲裂,“乙骨憂姬!我不是你過家家酒的玩偶,你殺了我!”
憂姬搖頭,耐心地解釋:“不會是無期徒刑的,這頂多是有期徒刑與死刑,因為我不是永生者,我總有一天也要死的……這一點請放心。”
夏油傑難以置信:“難道你要把自己做成封印咒具嗎?!你把我封印在身體裡不過是自欺欺人,你難道還要——”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乙骨憂姬一把掐住了夏油傑的脖子,她雙臂瘦削,卻爆發出極其恐怖的力量,條條青筋在病態的蒼白肌膚上迸起,纖細的十指牢牢卡入咽喉,一瞬間,她就真正把住了夏油傑的命門。
“是的,我確實打算這麼做,像是翠子巫女一樣,像是四魂之玉一樣。”
憂姬輕聲解釋,隨後半站起身,她垂著雙手,就這麼硬生生地拖著夏油傑,朝著咒靈的方向走去:“裡君!我們開始吧!”
趴伏在地麵上的巨大咒靈聞言便支起身軀,因為陰影的支持,它非常高大,覆蓋了骨甲的頭顱幾乎要頂到伽藍殿的穹頂,那雙巨大的手平展著抬起,最後落在了自己的兩半肋骨上:
“打開……大門……”
被拖著的夏油傑雖然不明所以,卻知道大禍臨頭,他清晰地嘗到了窒息的味道,在這個鬼地方裡,他無法死去,隻能飽受折磨,他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將他拖到真正的惡鬼麵前——多麼可笑啊,乙骨憂姬這雙的帶來痛苦的手,竟然是溫暖的。
“哢啪!”
一聲脆響,咒靈的雙手刺入乾癟的皮肉,折斷了自己的胸骨。
“哢哢哢哢哢……”
咒靈分彆握住了骨肉下的兩扇肋骨,那雙扭曲的大手逐漸用力,竟然像是開門一樣,撕裂了血肉,打開自己的胸膛!
夏油傑仰麵朝天,一眼就望見了咒靈胸腔裡的無儘黑暗,也看見了身側乙骨憂姬蒼白的麵龐,她的雙手開始顫抖……
夏油傑想到了什麼,頓時毛骨悚然!
這所謂的“祁本裡君”應當就是乙骨憂姬的另一個化-身,她也感覺到了那種打開骨骼的詭譎劇痛,啊啊,這個女人真的瘋了,她說的沒有錯,她真的要把他——塞進自己的身體裡!
什麼“你可以試試”,什麼“你不想殺了我嗎”,什麼“真正的避難所”……全都是騙人的!這個從未說謊的狡詐女人,竟然成功欺騙了他!
不知道是因為劇痛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憂姬的雙手在此刻稍微放鬆了一些,夏油傑也終於能喘息出聲,他嘶啞地咒罵:“你早就準備好了!一開始就是陷阱!你這個欺騙男人感情的家夥!你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幫助天元,你也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反對羂索,你的目標隻有我!”
憂姬低垂的眼簾閃了閃,好似被夏油傑說中了真相,但她並沒有反駁,也沒有加重雙手的遏製……因為沒有必要了。
此刻的裡君已經徹底打開了胸腔,露出一條幽深而無光的洞口,而憂姬拖著夏油傑大步來到咒靈的身前,。
“乙骨憂姬!”夏油傑無法掙紮,隻能麵目猙獰地嘶吼,“你殺了我——殺了我!!”
憂姬冷漠地舉起夏油傑,這個動作並不費力,但因為夏油傑比她高大許多,所以難免有些笨拙:“真是失禮的指控,我們的一切都是公平的賭博,你不能因為輸了就遷怒……”
“但是,很抱歉,我現在無法殺生,所以我不得不拒絕你的請求。”
話音落下,憂姬也完成了最後一個動作,夏油傑就這樣被她推入了無窮的深淵中,那是真正的黑暗,廟宇佛塔共同鎮壓的陰影,溫熱而暗沉,無邊無際,仿佛墜入了某種無光的臟器。
在這片寂滅的世界中,隻剩下咒靈撕裂的胸膛豁口,透入那唯一的、散碎的亮光,白那個衣少女鬆開雙手,背光而立,低眉垂首,恍若俯瞰地獄的神靈。
“乙骨憂姬!!”夏油傑暴怒,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含在嘴裡嚼成碎片,嘶聲厲咒,“乙骨憂姬!!!”
豁口在緩緩合攏,但憂姬還是回應了囚犯的呼喚,她居高臨下地、無限溫柔地安慰:“請不要擔心,你隻需要再等一段時間,我就能擁有殺生的機會——”
“等到我要死了,就殺了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