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
臉疼,真的疼!
“爹爹來了!”秋月白注意到他,立時歡喜地蹦起來,顛顛跑來挽他的手臂,“爹爹今日可不像話啊,陛下親自打發心腹去請您過來赴宴,這麼大的喜事,您竟然都不告訴女兒一聲。要不是心素發善,把帖子送給女兒,女兒還來不了呢!”
秋成康還沒從恍惚中醒過神來,就這般被她拖拽著上了台階,進了水榭。
衛燼站著,他坐著。
“發什麼愣啊,還不快給我爹沏茶,這是你的福分。”秋月白橫眉冷眼地使喚道。
秋成康臉色一僵,立即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
秋月白隻當他是體恤下屬,心裡更加欣喜。爹爹這般好,要是叫陛下見了,定少不得封功行賞。沒準到時,自己還能借這股東風,進宮做個妃子,甚至皇後!那還要什麼姬予斐啊?
為了自己的前程,她當下忙趕緊使喚人:“快啊,還想不想當副將了?”
衛燼一笑,道:“那就有勞秋老將軍抬舉了。”說話間,他已經斟滿一盞茶,把茶壺放到邊上,修長的手指將杯盞往前推了推,笑如春風,“秋將軍,請。”
這是君命啊!
秋成康麵色越來越難看,很想站起來,卻被自己的寶貝女兒摁回去,掙紮良久,到底是晃著手,穩穩吃了一盞。
衛燼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不等秋月白催促,就又倒了一盞,“請。”
就這麼一個字,說得秋成康渾身哆嗦,不敢違背,硬著頭皮端起來又吃一杯,且還是半點也不拿喬地仰脖兒一飲而儘。
就這般一杯接著一杯,足足二十幾個來回,一壺茶喝乾了,臉也喝綠了,秋成康仍沒敢喊停。瞧這架勢,就算茶沒了,讓他去喝那湖裡的水,他也會毫不猶豫照辦。
秋月白看傻了。
爹爹平日隻喝酒不吃茶,身子都喝垮了。娘親勸了好幾回都沒用,怎麼今兒喝起來就沒完了?這什麼茶啊,有這麼好喝?
再瞧爹爹在衛燼身邊如坐針氈的模樣,她更是奇怪,出聲猜喚一句:“爹爹?”
那廂湖上便傳來一聲:“阿寶,你終於來啦。”
眾人循聲回頭,就見一艘畫舫悠悠飄來,一輕衣緩袍的俊秀公子立在船頭,正朝水榭招手。秋月白打量畫舫上的徽記,一下明白過來,是南縉那位太子殿下!
水榭裡的姑娘隻有她和薑央,可堂堂太子,怎麼可能理會一個秦樓楚館的女子呢?隻可能是衝她來的。
竟還是親自來接她!
一上來就喊人家“寶貝”,真是……
秋月白腔子裡登時“噗通噗通”撞跳開,腳底都跟著發虛。連城跳下畫舫,一步步走過來,朝她伸出手。麵如冠玉,目若朗星,比傳聞中還要豐神俊朗。
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不禁“蹭”地站起,迫不及待走過去又頓住,低著頭,嬌羞地抬起自己的手,眼見就快放在連城手上,他卻是一個錯身,毫不猶豫地同她擦肩而過,朝她身後的薑央而去。
“阿寶來得正好,我命人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玫瑰酪子,加了好多蜂蜜,快來嘗嘗吧。”
秋月白:“……”
她麵色一白,臉上剛扯開的得體微笑險些扭曲,難以置信地豁然回頭看向薑央,就聽“啪”地一聲,衛燼橫手拍開連城的手,寶貝似的把人護到自己身後,扯著嘴角乾乾冷笑,“連太子請自重。”
連城不屑地嗤了聲,語氣冷淡下來,“喲,狗皇帝也來啦。沒請你,你也過來,臉皮可真厚啊。”
狗皇帝?!所以他就是……
秋月白頭頂仿佛落了個焦雷,將她劈成泥塑木雕。看著麵前劍拔弩張的兩人,在薑央兩邊互相推搡著往畫舫上走,她周身似“呼呼”刮起一陣狂風,把她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不斷在她耳邊重複:“能叫那兩位才俊惦記,才是真有本事。”
啪啪啪,她臉登時腫了一大圈,直接跳湖裡都淹不死。
還沒等她醒過神,衛燼似想起什麼,立在船頭回過身,似笑非笑地囑咐了句:“秋將軍可千萬記得提攜在下啊。”
秋氏父女:“……”
還提攜呢,這是在給他們家下最後通牒啊!
“你、你……”秋成康指著自己女兒,臉上失望憤怒都攪合到一塊,化作一道巴掌,狠狠甩在秋月白臉上,“不孝女!不孝女!這事你若處理不好,以後甭進我秋家的門!”
說罷他便憤憤一甩袖揚長而去,剩秋月白一人在寒風裡哭嚎。
“姓薑的,你給我等著!”她捂著臉上的五指印,恨恨捶石案,上頭的茶具都跟著一蹦三尺高。妒火和著氣恨,在她腔子裡直燒成三味真火,放出來,能將整片湖都蒸發殆儘。
就在這時,水榭外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冰寒徹骨,似在湖水裡浸泡了許久,卻是含著笑對她說:“秋姑娘,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