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那老者和年輕人在涼茶鋪裡坐下,要了兩杯涼茶。

唐慎收拾攤子,準備回家。忽然,他看見一個潑皮起了身,走進茶鋪。這是一個慣偷,他將右手悄悄地藏到身後,腳步放輕,接近那兩個外來人。

“要喝果汁麼?”

慣偷潑皮一愣,停住腳步。

唐慎拿著兩杯果汁,放在老者和年輕人麵前。他輕輕抬眼,掃了那潑皮一眼。

潑皮咬了咬牙,思量片刻,憤憤地轉身離去。

老者笑了聲:“謝謝這位小兄弟了,這果汁多少錢,我們倒是嘗嘗。”

老者神色平靜,深邃的眼中蘊含世事滄桑。

唐慎腦中靈光一閃:“您早知道?”

長衣青年道:“嗬,哪來的小偷小摸,要真敢偷我們的東西,且試上一試。”

唐慎看著這人的虎口,發現上麵全是老繭,竟然是個練家子。

“小子班門弄斧了。”唐慎慚愧道。

老者的目光在唐慎身上定了一定,對隨行的年輕人道:“這果汁色澤古怪,味道卻不錯,清涼解暑。”

年輕人立刻會意,拿出沉甸甸的錢袋,找了四枚銅錢遞給唐慎。

唐慎本不肯收,年輕人卻執意要給。不過多時,這老者與年輕人坐上馬車,離開了涼茶鋪。阿黃見人走了,趕忙跑過來,將唐慎手裡的銅板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破布錢袋裡。

“人家給你錢都不要,唐慎,大傻子!”

“他隻給了四枚銅板。”

阿黃:“你是不是天氣太熱,腦子被熱傻了。咱們這果汁不就兩枚銅錢一杯,兩杯就是四個銅板啊。”

唐慎收回視線,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一臉恨鐵不成鋼。

“偉大的人物往往輕視巨大的酬報。”

唐璜:“啥?”

唐慎:“你怎麼就叫唐璜?”

“我叫唐黃怎麼了,你是傻子和我叫唐黃有什麼關係嗎?”

唐慎沒再回答,他嘀咕了一句“你才是傻子”,轉身離開。小姑娘瞪圓了眼睛,立即追上去,叫咧著硬要唐慎說清楚。

兄妹二人背著一個竹籮筐,並肩走在田埂上。夕陽似火,胭脂紅橘,很快天便黑了。

《唐璜》第九章、第六節:偉大的的人物往往輕視巨大的酬報。

能給出四枚銅板,說明這老者和年輕人在進入涼茶鋪時,便注意到了他們兄妹,知道果汁的價錢。明明看到兩兄妹衣著樸素,不多家財,依舊隻給四枚銅錢,是君子如水,也是尊重。

唐慎仰天長歎。

您倒是彆尊重我,您趕緊用錢砸死我啊!

唐慎鬱悶地回到家,所幸很快有了好消息。

村長帶著一個漢子在家門口等候多時了。唐璜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小籮筐,裡麵還有幾杯果汁。唐慎卻目光一亮,他走上去,乖巧地喊道:“村長伯伯。”

村長笑道:“小唐郎,這才回來?”

唐秀才被村裡人稱為唐郎,有些人便稱呼唐慎為小唐郎。

……小螳螂。

聽到這個稱號,唐慎已經從一開始的麵容扭曲,變成現在的波瀾不驚。他道:“村長伯伯有事找我?”

村長:“下個月吳縣的廟會,定在了我們趙家村。你那果子汁十分好喝,又解暑消渴,我與其他村裡人商量過了,從你這訂二十斤果子汁,廟會上給鄰村那些人嘗嘗。你可做得出來?自然,價格上不會虧待了你們,就定兩吊錢。”

唐璜驚喜地睜大雙眼。

唐慎卻仿佛早有預知,他答應下來,承諾廟會前一定做好果汁。

等村長走了,阿黃興奮難耐:“唐慎,兩吊錢,三百二十個銅板,咱們下半年都不用賣果汁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給村長送了八天果子汁?”

唐璜:“啊?”

唐慎:“廣而告之,是為廣告。酒在深巷無人識,去,給我熱個粽子,我就告訴你。”

唐璜竟然沒動。

唐慎走了一半回頭看向自家妹妹,隻見小姑娘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忽然道:“我懂了!”

唐慎:“?”

你懂什麼了你懂。

未來一個月的果子汁有了著落,不用再背著籮筐去涼茶鋪賣果汁,兄妹二人卻也不能閒著。他們要釀果汁。第二天,唐慎用布細細地蓋住了釀造果子汁的瓦缸,檢查了沒有空氣漏風,他用竹筒接了幾杯果子汁,出門了。

來到村子西口的學堂,還沒進屋,孩童們的讀書聲便傳了出來。

他們個個搖頭晃腦,大聲背誦著《論語》。管他理解不理解,先背了再說。

唐慎透過窗戶看了看,沒看到曾夫子,估摸著先生應當在裡屋休息。他輕車熟路地走到裡屋,敲了敲門。裡麵說話的聲音頓時一停,曾夫子大聲道:“誰啊。”

“先生,是我。”

曾夫子沉默了片刻,屋子裡傳來細語:“是老夫一個學生。”

又過半晌,曾夫子高聲道:“進來吧。”

唐慎推開門,隻見裡屋光線昏暗。高堂上,曾夫子坐在右側,左側坐著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唐慎走進屋,再抬眼一瞧。

竟然昨日涼茶鋪中的老者!

那老者也認出了唐慎,兩人皆是一怔,沒有開口。

唐慎將竹筒放到桌子上:“給您帶了點果子汁,今兒個熱,解暑。”說罷,就退場離開。

誰料曾夫子突然道:“你這小子,到底何時回來讀書!”

這一開口出乎了所有人預料。

唐慎本以為曾夫子在接待貴客,自己進屋已經是打擾,所以不說二話,放了東西就走。誰曾想曾夫子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讓自己回來讀書,他一時進退為難,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

那貴客卻很快平靜了神色,仿佛明白了什麼。

曾夫子道:“讓先生見笑了。這小子名為唐慎,今年十三,去歲以前,一直在我這讀書。一年前,他父親染病去世。他父親也是個秀才生員,去世後,這唐家小子與妹妹相依為命,便沒再讀書。老夫憐惜他天資聰穎,《論語》、《中庸》一點就通,實在舍不得這根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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