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五經都讀過,也學過數,看過《左傳》、《周易》。”
唐慎考了幾道簡單的數學題,林秀才算得不快,穩穩地打著算盤,但卻沒算錯。
“就是您了。林伯,你可願當我的賬房先生?”
“好,好!”
接下來幾日,唐慎和姚三開始在姑蘇府尋找合適的工坊。
想要賣肥皂和精油,鋪子不是問題。唐家在碎錦街的鋪子賣的都是女人物件,不愁沒有市場。這也是唐慎特意拜訪唐夫人、送禮的原因。他早就查清楚,唐家開的是什麼鋪子,做的是什麼生意。
找了四五天,姚三和林賬房各找到一家工坊。
姚三:“這家工坊位於城西,原本是個酒坊。坊主急於出手,價錢也開得低,還說坊裡的夥計都可以留下,他們是釀酒的好手。”
林賬房:“我這家也在城西,原本是個染坊,價錢比姚三的高了點,但是坊主是個老姑蘇人,信得過,這工坊也比姚三那個多了一間房。”
唐慎思量了一陣,三人一起去兩家工坊進行實地考察。
唐慎:“就這家染坊吧,地方大,以後再做東西也方便。”
姚三是個笨頭腦瓜,連聲道好,拉著自家母親去與那染坊坊主再還價。林賬房卻聽出了門道:“小東家,以後打算賣其他東西?那肥皂、香皂和精油,不賣了?”
唐慎道:“自然是賣的,但再賣些什麼,可就再說了。”
林賬房沒再回話。
畢竟不是一家人,唐慎對林賬房還沒完全卸了防備心。
又過半個月,唐慎把那家染坊買下。期間唐慎又去了梁府一趟,這次倒是見著了梁大儒。梁大儒邀他留下吃飯,吃飯的時候梁大儒道:“那肥皂甚是好用,可有多的,我也給幾位老朋友寄去一點。”
唐慎雙眼一亮。他送東西為的就是借助梁大儒的麵子,給肥皂做個免費宣傳。
“自然是有的,明日趕早就給先生送來。”
臨走時,梁大儒問道:“還記得半歲前,我與你在趙家村相遇,那時你可是倒背了一整篇《論語·述而》。那曾夫子說你是神童,精通《論語》、《中庸》。如今半歲過去,又讀了什麼書?”
唐慎哪裡敢說自己這半年沒讀一本書,全在做生意了。他思忖道:“隻談皮毛,不究其意的話,小子又讀了《大學》、《孟子》,五經也全讀完了。”
梁大儒哈哈一笑:“你這小子也真敢說。四書五經你全讀完了,隻怕是年近花甲的老秀才都不敢說此大話。”
唐慎眨眨眼,作為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裝無辜。“先生隻問讀了什麼,小子又沒說全讀懂了,隻是讀了而已。”
“順便還倒背如流?”
唐慎點點頭。
梁大儒搖首:“你這個頑童!”言下之意,不是不相信唐慎有倒背如流的本事,而是不相信唐慎過去半年讀書了。
假設梁大儒現在要唐慎當場表演一個倒背四書五經,他其實不慌。重陽節那次被梁大儒說了句“嫠不恤其緯”後,唐慎回去就把四書五經全部翻了個遍。感謝過目不忘金手指,他真能把四書五經背下來。
然而從那以後,唐慎再沒碰過書。
離開梁府,唐慎回到家中。他從《春秋》中找到被夾在書裡的請帖,唐慎認真審視上麵的字,輕聲念道:“天晴日月定,果香迎風進。入室仰至極,把酒東窗菊……嗯,把酒東窗菊……”
唐慎看了許久,仍舊沒從這請帖中看出貓膩。
這時,林賬房進了屋,看到唐慎正在看東西:“小東家在看什麼呢。”
唐慎放下請帖,抬頭道:“一封請帖,梁大人給的。”
林賬房激動地雙眼放光,身體顫抖。他走過來,道:“早就聽阿黃姑娘和姚三說,小東家與梁大人相識,沒想到真是如此。小東家,這請帖可是梁大儒親手寫的?”
“這我就不知了。”
“可否借來一閱?”
唐慎把請帖給了林賬房。
林賬房手指顫抖地接過請帖,仿若見到聖物一般,尊崇至極。他仔細看著請帖,讀著上麵的詩:“天晴日月定,果香迎風進。入室仰至極,把酒東窗菊。咦,這詩有古怪。”
唐慎驚道:“哪裡古怪?”
“一時看不出來,小東家再等等,讓我仔細瞧瞧。”
看了半個時辰,林賬房笑道:“原來是首藏字詩。”
“藏字?”
“是。小東家應該看的出來,這請帖上說的是重陽節,請小東家入府一敘。把酒東窗菊,這是邀您重陽賞菊呢。不過這隻是這首詩的第一層。”
唐慎:“第一層?”
林賬房:“不錯。且看這第一句,天晴日月定。表麵上是說天氣晴朗,與您相會。實則天晴是為‘陽’,日月交會是為‘爻’。陽爻,出自《易傳》,亦稱‘奇爻’,這是第九卦。再看第三句,入室仰至極。表麵上是說入府後共賞至極,實則,是至是極,皆為九。”
林賬房拿著請帖,仔細審閱。一旁的唐慎卻如當頭棒喝,瞠目不語。
林賬房:“陽爻為九,至極為九。陽為九,九為陽,雙九,即重陽。奇怪,梁大儒為何要寫這麼一首藏字詩,他已經說了是把酒東窗菊,怎的又在詩中藏起重陽二字。”
唐慎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出聲。忽然,他對林賬房道:“林先生,有句話小子翻閱了四書五經,都沒找著。不知道您是否知道?”
林賬房:“什麼話?”
唐慎:“離不恤其緯,而憂宗鄒之允,為將及焉。”
“哈哈,小東家說的是‘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吧!這出自《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左傳》不屬四書五經,小東家沒聽過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