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次日, 唐慎和徐慧一路向北, 來到沙洲縣。找了一會兒, 便找到趙舉人家。

徐慧拿著書正要敲門, 隻聽裡頭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唐慎與徐慧互視一眼,徐慧敲響門, 一個身穿白色孝服的婦人前來開門。見到門外的唐慎二人,這婦人目露困惑, 她一低頭, 發現唐慎和徐慧的內衫都穿的是白色麻衣, 竟然也在披麻戴孝。

婦人問道:“二位公子不知是來找誰的。”

唐慎道:“我們來找趙舉人。去歲此時, 我曾與梁博文梁先生一起來過沙洲縣, 找趙舉人借過一本書。便是這本書。”

徐慧將書雙手奉上。

婦人身後,走來一個中年男子, 他和那婦人一樣哭得雙眼紅腫。他接過書, 對唐慎道:“我記著的。您是梁大人的學生, 聽聞去歲童試拿了小三元。隻是可惜你們來晚一步,前幾日我爹已經走了。多謝你們來還書。”

屋子裡停放著一口棺材, 剛才這男子和婦人正是在守靈哭喪。

唐慎道:“可否讓我們進來, 給趙舉人上柱香?”

“請。”

唐慎和徐慧進了屋, 兩人各自給趙舉人送了一炷香。

徐慧道:“趙舉人是怎麼走的。”

這話一落地, 那男子和婦人都哭泣掩麵。男子道:“我爹是四日前自縊身亡的!我早就知道,梁大人走了, 羅大人走了,這般多的大儒都走了, 爹在二十年前就不想活了。然而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那日夜裡我爹偷偷拿了麻繩,上吊走了!”

唐慎和徐慧怔在原地。

經過這男子的解釋,他們才知道,這趙舉人竟然也勉強算是個鬆清黨人!

二十六年前,鬆清黨還不被稱為鬆清黨,還不是結營黨派,隻是個被天下讀書人向往的年輕學會。誰人不想進鬆清黨,向天下大儒們表達自己的敬仰之情。趙舉人有幸去過一次鬆清文會,也是在那時他與梁大儒有過一麵之緣。

鐘大儒被關入天牢後,趙舉人仕途失意,屢次被人陷害,最終落得這般田地,隻能回家鄉耕田營生。

唐慎這才明白,為何趙舉人身為一個舉人,家境如此困頓。他第一次見到趙舉人時就覺著奇怪,沒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

“天下人都知道,鐘大儒走了,七位大儒隨他而去。可天下誰人知道,我爹也隨他們一起走了!”男子悲痛欲絕,以頭搶地,“爹,您糊塗啊,您怎可丟下我和惠娘,獨自走了啊!兒還未曾給你養老送終啊!”

唐慎和徐慧無言以對,兩人離開趙家。

徐慧:“不知天下還有多少人,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悄悄地一條白綾去了。士子氣節,一腔熱血,可歌可泣。”

唐慎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他緊緊握住拳頭。

先生,您覺得值,可這真的值嗎!

兩人乘車要離開沙洲縣,唐慎遠遠瞧見香山。還記得一年前他與梁誦來到沙洲縣,師生二人一起登山。唐慎:“且停下吧。愚之,我想去爬一爬那座山。去歲我和先生來到此地,便一起爬過那座山。”

徐慧:“好,隻是我還有事要辦,不能等你。”

“無妨,我自己回姑蘇府。”

徐慧點點頭。

唐慎下了馬車,獨自向香山走去。

越過桃花澗,走過采香徑,唐慎攀岩山壁,來到了山頂。站在山巔,俯視小半片姑蘇府風光。遠處有農家炊煙,近處是鬆海林濤。層雲流轉,百鳥生鳴。

唐慎站在山巔,久久佇立。

良久,他高聲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景,大也。”

“則,理也。”

“先生,你知我向來謹言慎行,可我亦從來謹小慎微,哪怕口出大誌,從不有大抱負,隻求小家,沒有大家。”

“景則,景則!”

唐慎張開口,卻欲說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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