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哪裡不知道。
彆說這個時代了,放在後世,就算由國家掌控貨幣發行,地球上破產的國家又何止一個兩個!紙幣代替銅錢、白銀、黃金,是不可阻擋的曆史洪流,但也是一把雙刃劍。如何使用它,就是一門極深的學問,唐慎無法揣摩;怎麼不把它用壞,更加難懂,唐慎一竅不通!
但紙幣是必然會出現的,早一點出現,對這個時代更好,對大宋的經濟更好!
唐慎心中有無數的話,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許久後,他望著王溱熾熱的目光,隻能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我信任師兄。”
王溱微微怔住,俊雅的臉龐上出現一瞬的愕然。接著,他輕輕地笑道:“嗯。”
兩人沒再多說,各自離開。
唐慎說他信任王溱,不是嘴上說說,他是真的將一切都交給了對方。無論王溱打算不理會這件事,還是就此做一番事,都和唐慎無關了。他本就不擅長這些,交給王溱,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當日下午,徐毖拿了幾封折子,進宮覲見趙輔。
晚上快要下衙時,唐慎收拾好東西剛要出門,便見一個深紅色的身影快步從勤政殿大門走了進來。兩人撞了個麵對麵,皆是一愣。
互相瞧了一眼,唐慎恭敬地作揖:“蘇大人。”
蘇溫允勾起唇角:“唐大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瀲灩的眸子裡泛起一陣笑意,“怎的,下衙了?”
“是。”雖說不想和蘇溫允打交道,但蘇溫允沒走的意思,唐慎也隻能客套地問道:“蘇大人是從刺州回來了?”
荊河橋塌一事後,蘇溫允被趙輔提拔成工部右侍郎,代替了原本的工部右侍郎謝誠的位子。去年,蘇溫允就去了刺州,督管刺州官道的修建一事,很少在朝中出現。如今他回來了,難道說刺州的官道快要修好了?
蘇溫允沒回答,而是道:“唐大人胖了啊。”
唐慎下意識地:“啊?”
“都說心寬體胖,我瞧著,唐大人這半年心情不錯。”蘇溫允咧開一口潔白的牙齒,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
唐慎一臉莫名其妙,告辭離去。
“蘇溫允的成語是不是學的不大好?心寬體胖……他怎麼考上進士的?”
唐慎哪裡知道,在王溱眼中,他是怎麼都嫌瘦,在蘇溫允眼中,他卻咬牙切齒地覺得唐慎胖了。為什麼胖了?兩年內,一舉從七品升官到四品,還升成了四品中書舍人,天子麵前的近官!這種升遷速度,換誰不高興?
七品升五品容易,五品升四品可難極了。唐慎升四品這一遭,還不是蹭的他蘇溫允的順風車?
現在唐慎在盛京吃好喝好,每日享福。他倒是要去刺州,整日風吹日曬。
蘇大人情緒大極了。
不過蘇大人再怎麼怨憤,都對唐慎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次日上早朝時,趙輔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嘴蜀地出現的“以紙代幣”的事。這位一心修仙的皇帝隻是當做笑話,講來與眾臣聽的,好像並沒有太過重視的意思。不過事情聽到百官耳中,卻讓他們各起了心思。
六月中旬,太陽大得如同火爐,高懸於空。
勤政殿每個屋子都配有冰盆給官員們降暑,可四品官員的屋子裡擠了太多人,有冰盆也無濟於事。唐慎熱得滿頭是汗,但他依舊將官服穿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懈怠。
唐慎正翻閱奏折,忽然有個官差進了屋子,將一封信送到唐慎手中。
其他官員都沒注意到這裡的事,唐慎愣了愣,將信封拆開。看著上麵的字,他目光一凜,悄不作聲地把這封信塞進袖中。到了下衙時,唐慎刻意在屋子裡等了一會兒,遠遠的他瞧見王溱從屋子中出來了。
王溱一眼也看到了唐慎。
唐慎正要說話,王溱卻無視了他,視線越過他,繼續向前走,似乎根本沒看見他一般。
唐慎默了默,等王溱走了後,他才離開。
入了夜,唐慎來到尚書府,被管家迎進門。等了大約一盞茶功夫,王溱從門外走進來。
唐慎立刻迎了上去:“師兄。”
王溱望著他,聲音溫潤,帶著一絲無奈:“都與你說了,與爾無關。小師弟聰慧過人,自然知曉我的意思,怎的又來了?”
不錯,今日王溱特意差人送來的那封信上,隻寫著六個字——
萬事,與爾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