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霄:“……是交由下官負責。”
李景德開門見山:“遼國二皇子如今何在?”
王霄心想:這李將軍居然知道他們安插在遼國最大的細作,就是遼國二皇子麾下的左平章政事蕭砧。看來李景德果然知道內幕。
於是他道:“耶律舍哥應當正在南京析津府。”
“他去盛京了!”
“什麼?!”
李景德眼珠子一轉,招來王霄,附耳道:“竟然連那蕭砧都不知道,看來這事是私密行事,不為人所知。那耶律舍哥偷偷去盛京,必然有所圖謀。他們遼國的幾個皇子不是鬥得很歡,還把咱們的安定公主當棋子弄死了麼。那何不隨了他們的意?如此,不如將耶律舍哥的行蹤透露出去。遼國最恨耶律舍哥的人是誰?被革官在家的王子太保耶律隱啊,還有那耶律隱身後的三皇子耶律晗和王子太師耶律定啊。王大人,你可知道該如何做了?”
王霄驚訝地看向李景德,他沒想到李將軍居然有勇有謀,能將計就計,想到這些。
王霄立即道:“下官知曉!”
李景德滿意地點了點頭。
盛京城中,耶律舍哥正在驛館中,與遼使蕭章密謀劃策。而他並不知曉,一封密信已經隨著一車茶葉,送去了遼國析津府,送到他麾下的左平章政事蕭砧手上。
三日後,耶律舍哥不在析津府的消息不知從何而出,傳遍了整個南京。
蕭砧驚慌失色,急忙尋上耶律勤,將這事告訴對方。“耶律大人,二殿下當真不在析津府嗎?殿下不是前些日子打獵受了傷,來析津府養病嗎?”
耶律勤得知此事,也驚駭道:“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
蕭砧一聽:“二殿下當真不在析津府?”
耶律勤急道:“不在!壞了,殿下是從一個月前就來到析津府養病的,恰恰好以養病為由離開了大定府,避開了那四皇子和安定公主的事。如今消息一旦傳到上京,哪怕陛下不詢問,也會被耶律晗、耶律定抓住把柄,質問二殿下的下落。此事至關重要,你做的不錯,我這就去尋二殿下。”
蕭砧急切道:“可不能壞了二殿下的大事啊!”
十月廿七,盛京城中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遼國使臣還留在驛館,勢要宋國給個說法。
唐慎從禦史台出來,他撐開油紙傘,正要邁入雪中,隻見禦史大夫劉杜山的轎子從門中而出。禦史大夫是三品官,劉杜山也算是唐慎的頂頭上司。唐慎立刻駐足,朝著劉大人的轎子微微作揖行禮。
劉杜山從轎簾縫隙中看見了唐慎,他高聲道:“停轎。”
唐慎驚訝地看他,隻見劉杜山從裡頭掀開轎簾,笑道:“唐大人是要回家?”
唐慎:“回大人的話,正是。”
劉杜山看了看天上落下的雪,感慨道:“這雪下得頗大,唐大人怎麼不坐轎子?”
唐慎苦笑道:“大人莫不是在揶揄下官,大宋律例,三品官員才可行官轎。”
劉杜山一愣:“倒是忘了。”
也不能怪劉杜山忘了,朝堂上下誰不知道唐慎當著四品的官,卻有著三品的權。他年紀太輕,趙輔不會輕易給他升官,所以特意派餘潮生去擔任銀引司左副禦史,與這唐慎同階,暗自抬了他的官階。
劉杜山:“禦史台與戶部衙門倒是靠得近,或許唐大人等一等,可以和王大人一起回去?”
唐慎驚愕道:“師兄回來了?!”
劉杜山笑了笑,果然,這唐慎與王子豐關係極好,脫口而出便是“師兄”。
劉杜山:“本官今日中午去勤政殿辦差,碰巧遇上了王大人,似乎剛從金陵府回來。這雪下得大極了,唐大人也可以直接去戶部尋王大人。”
唐慎行了一禮,劉杜山關了轎簾,抬轎子離去了。
鵝毛大雪從天空中密密而下,雪中寒風刺骨,可唐慎的心卻熾熱地跳動起來。他緊緊握住傘柄,在雪中思索了許久,一咬牙,下定決心,轉身走向戶部衙門。他鼓起極大的勇氣,來到戶部衙門,誰料官差卻道:“尚書大人半個時辰前去了宮中,還未回來。如今已經下了衙,尚書大人今日或許不會再來戶部了。”
唐慎心中澎湃的烈焰瞬間被這大雪澆滅。
他輕輕地“哦”了一聲,撐著油紙傘,默默地又往回走。
白雪細密,輕輕落在傘麵上,雪落無聲,世界驟然靜謐。唐慎走到禦史台衙門時,遠遠地瞧見一頂轎子停在門口,他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低首望著地麵漸漸積累起來的雪層,心中平靜又失落。
走到禦史台門前,隻聽一道清潤溫緩的聲音響起,唐慎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仍舊繼續往前走。
直到那聲音又含著笑意,喊了一遍:“小師弟。”
唐慎猛然回頭,隻見白茫茫的大雪中,王子豐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靠在轎子旁,輕笑著看他。雪花落在他漆黑的長發上,如同點綴,顯得清冷又濯然,黑白交映,風華驚人。
唐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的王溱。
望著他這番模樣,王溱心中歎了口氣,哪裡又能不心疼。
他伸出手,輕聲道:“過來,景則。”
唐慎定定地站著,似乎沒聽見,也沒走過去。
王溱用寂靜的目光望著他,良久,他終究是認輸了。他長長地歎息一聲,接著直接走上前拉住了唐慎的手,撐著他的傘,將他帶進了轎子裡。
轎中溫暖的空氣讓唐慎一下子驚醒,他發現自己竟然和王溱坐在一起,轎中空間較小,王溱還牽著他的手。
唐慎下意識地想掙開:“師兄……”聲音突然停住,唐慎沒想到他還沒掙紮,王子豐居然主動鬆開了他的手。
唐慎慢慢抬起頭,看向王溱。
王溱對他微微一笑,如同往常一般,聲音溫和:“正巧從禦史台路過,雪下得這般大,就想著順路載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