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總覺得哪裡不對,你王子豐碌碌無為,這話說出去被人罵一臉都沒毛病。
王溱接著道:“所以你看,莫要說看遍群山,嘗遍百草,我連個果子汁都不知是什麼。”
唐慎這下明白了:“所以,你是想喝果子汁?”
王溱驚訝地睜大眼,他驚喜道:“景則,你要為我做果子汁?”
“……等等,我沒說過這話。”
“我可真是太歡喜了!”
唐慎:“……”
果子汁這東西其實並沒多好喝,古代這生產條件,再加上唐慎一知半解的釀造果醋的方法,當初在唐家村賣得好,是因為村裡人沒喝過好東西。王溱自小錦衣玉食,什麼樣的珍釀沒品嘗過,但他嘗了一口果子汁後,感歎道:“甘甜爽口,回味無窮,一飲而下卻有齒頰留香之美。”
唐慎感到詫異,他喝了一口:“有你說的這麼厲害?”
王溱在他額頭上親吻道:“因為是你做的,為我做的。”
此次回京後,唐慎十天有八天留宿在尚書府,兩人是濃情厚意,蜜裡調油。王子豐多會哄人啊,唐慎被他迷得七暈八素,某次竟然開始懷疑自己:我到底是走了什麼運,才能得了王子豐的青睞?
就差覺得自己配不上王子豐了。
王溱得知此事後,後悔不已。
“萬事都講究一個過猶不及,”提筆寫下“徐徐圖也”四個字,王子豐歎氣道:“何時能讓他更主動些……嗯,於某時某地?”
王溱命人找來工匠,將這四個字做成匾額,懸在書房中,每日提醒自己。
唐慎做官做得順暢,戀愛也談得美妙,可謂感□□業雙豐收。
然而開平三十三年,十月十二。皇帝的壽辰才過去幾天,這日早朝前,王溱與唐慎穿朝服時,王溱一邊為唐慎整理衣襟,一邊狀若不經意地說道:“前幾日李景德自幽州發來軍報,說是宋遼兩軍發生了一場不大的戰役,其中他說到一句話。”
突然提起李景德和幽州軍報,唐慎頗為詫異:“什麼話?”
“隻見亂火映天間,遼人兵箭不息,以密密之勢傾軋而下。你可知宋軍是如何突破重圍的?”
“如何?”
“隻道是一往無前,除卻眼前,再無他物。”
唐慎早在聽到第一句時就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是李景德寫的軍報。王溱說這話彆有用意,他一把拉住對方的手,抬頭問道:“師兄,到底發生了何事?”
王溱低頭看著他,若是放在過去那幾年,他或許又要對唐慎說上一句“莫聞莫問,與爾無關”。可如今他想起自己書房裡掛著的那幅字,又想到王詮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些話,以及自己對王詮說過的話。
他所喜歡的,從來不是一個被保護的唐景則。
王溱將人抱入懷裡,輕聲說出三個字:“銀引司。”
唐慎瞪大眼。
“景則,這一次,當真不要輕舉妄動。”
唐慎了然於心,可焦急的情緒卻如同野火,蔓延在荒野之上,瞬間便燒了個大火連山。
到早朝時,一切都風平浪靜。
唐慎站在三品文官的隊列中,他抬起頭,遠遠瞧見王溱站在最前列,就站在王詮的身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並沒有像王溱早上說的那樣,有什麼事需要他們一往無前。然而就在快要下朝時,趙輔抬起手,命季福宣讀了一張聖旨。
季福尖細而高亮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自明歲起,朕思及百姓不易,兵部銀契莊收效甚好,願天下康順,與民同德同心……”
“廢三十六州兵部銀契莊,改大宋銀契莊。”
“……朕以大宋銀契莊,為百姓使,為天下便利。”
這道聖旨宣讀完,季福的雙手死死握著聖旨的兩側,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紫宸殿中,也是一片死寂。
唐慎身體緊繃,大氣不敢喘一口。誰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到一道微弱的腳步聲響起,眾人抬起頭,遠遠地,唐慎看到那道頎長削瘦的身影走出一步,站在百官之前。他的身姿宛若青山,自成傲氣與風骨,站得筆直。
王子豐高舉玉笏,用清潤溫亮的聲音說道:“臣領旨。”
幽州、盛京銀引司和天下所有的兵部銀契莊都歸王溱所管,他出來接旨理所當然。
此時,就差管轄江南銀引司的刑部尚書餘潮生了。
隻見餘潮生站在原地,麵露錯愕,久久沒有動作。下一刻,一道身影從王溱的左側站了出來。左相徐毖同樣高舉玉笏,他麵色沉靜,古井無波,聲音平緩地說道:“臣以為,此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