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 上京大定府。
大同府的軍報快馬加鞭, 送入皇宮。
遼帝行獵受傷, 如今昏迷不醒, 朝中大小事務都交由二皇子耶律舍哥和王子太保耶律定處理。這封緊急軍報很快落入耶律舍哥手中,他打開一看, 立刻怒不可遏:“宋人竟敢撕毀合約,是欺我大遼無人了嗎!你看看這封軍報。”
耶律勤麵色一變, 他接過軍報, 看完後怒道:“我大遼還沒開戰, 那小小宋國竟然敢犯禁。殿下放心, 隻要我大遼鐵騎南下, 定能給那些愚蠢的宋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耶律舍哥沉吟片刻,抬起手:“不, 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耶律勤一愣:“殿下?”
耶律舍哥姣好的麵龐上是隱晦不定的神色, 他用極快的聲音說道:“父皇向來器重於我, 他昏迷不醒,朝中大權本該由我掌控, 由我代理朝政。可是王子太師實在權勢滔天, 與他謀權, 不亞與虎謀皮。如今宋軍竟敢來犯, 這或許是個機會。父皇一日不醒,我等的處境就危險一分。”
眼珠一轉, 耶律勤明白過來,他拱手道:“下官這就派人將緊急軍情送到王子太師府上。”
耶律舍哥微微笑了起來, 輕輕點頭。
與此同時,大宋,盛京。
斥候騎著快馬,一路高舉軍情折子,得到官道疾馳特許權,一路騎馬進了皇宮。
垂拱殿中,皇帝正在喝參湯。
趙輔捏了一顆黑色丹藥放入口中,他就著參湯,將這靈丹咽了下去。這時,大太監季福急急走進來,徐了一禮:“官家,西北來的軍情。”
軍情大於天,不必等趙輔傳喚,那運送軍情的斥候官便已經跪在垂拱殿中。他雙手高舉過頭,手中捧著一隻小小的木筒,等著皇帝將它打開。
趙輔漸漸睜大雙眼,他坐在禦座上,久久不能回神。
仿若是用儘畢生氣力,他雙手撐著扶手,站了起來,身子微微搖晃。季福眼尖極了,趕忙跑上去,扶住皇帝的右臂。趙輔站在垂拱殿中,與那隻小小的木筒隔了隻有兩丈距離,可他竟然不敢邁出這一步。
垂拱殿中,侍候的太監宮女不懂發生了何事。
今日當差的起居郎、起居舍人不懂發生了何事。
扶著趙輔的季福不知皇帝這是怎麼了。
就連送這封軍情的斥候官也不明白,他手中舉著的不是一封軍情,而是大宋那廣袤無垠的三州大地!
趙輔猛地邁步,他走得快急了,季福都沒跟上。就見他一把抓過那封軍情,打開一看。驚慌,擔憂,忐忑,狂喜,一一在趙輔這雙渾濁滄桑的眼睛中流過。下一刻,他忽然又平靜了。他將軍報放在桌案上,對季福吩咐道:“宣徐毖、王詮、陳淩海……周舫、王溱。”
季福心中咯噔一聲,知道是出了大事。他悄悄地抬起眼睛望向趙輔,隻見趙輔靜靜地看著前方,神色淡漠,仿若古井無波。
半個時辰後,當朝所有一品大臣便全部進了垂拱殿。
一個時辰後,他們才陸續走出。
這些一品權臣的表情豐富多彩,最後一個走出垂拱殿的是當朝左相徐毖。他如今已年近古稀,一頭稀疏花白的頭發,官袍也因太過清瘦而顯得十分寬敞。徐毖走出垂拱殿時,已是夕陽西下。他走到殿前的廣場上,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他歎了聲氣,繼續向前離去。
垂拱殿中,趙輔來回走了數十下。他好久沒有這般用不完的精力,與自己的一品官員說了西北軍情後,他隨即與大臣們商議對策,做出部署。明明該是疲憊至極,可他卻無比亢奮。
又走了一圈,趙輔突然回頭:“季福。”
皇帝在殿內溜達,季福雖說不明所以,但也得跟著轉了好幾圈。如今皇帝停下了,季福趕忙應聲:“奴婢在。”
趙輔:“你說去歲他們給朕畫的那幅畫像,畫得如何?”
每年趙輔生辰,都會有宮中畫師專門為皇帝畫上一幅畫。季福笑道:“陛下天表奇偉,隆準如峰,可是傳神極了。”
趙輔:“朕倒覺得畫得還不夠。”
季福一愣。
“來人啊,將宮中畫師找來,為朕再畫一幅畫!”
皇帝隨意的一個念想,宮中眾人立刻忙碌起來。季福看著皇帝歡喜的模樣,不由得,他也由衷地跟著歡喜起來。
次日早朝,西北戰情傳遍朝堂。
群臣大驚。
唐慎為三品工部右侍郎,他早早知道西北早晚會開戰,但他並沒想到蘇溫允和李景德這麼快就下手了!他們怎麼會突然下手?哪怕是周太師也不敢隨意開戰,這是兩國交兵的大事,必須得皇帝禦印加蓋。
唐慎低頭琢磨著這件事,紫宸殿中,群臣卻已然吵翻了天。然而大戰已經開始,當百官吵完後,趙輔揮了揮手,殿中立刻寂靜。他的聲音穩若洪鐘:“遼人欺宋已久,那三州神陸之地,皆是我大宋領土。每每念及此事,朕痛心難忍,夜不能寐啊!”
百官隨即齊聲道:“臣願為陛下分憂。”
趙輔的目光在這些官員的麵龐上一一掃過,下一刻,他語氣果決:“朕決議,加兵十萬,攻往西北!”
百官中,哪怕是主和黨此刻都隻能咬著牙,高聲回應:“遵陛下命!”
盛京城中,兩國開戰的消息頃刻間傳遍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