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 季雲喜前腳剛走, 說好星期六送補習老師來。
徐璐和季茹後腳就出門了,今天再去多挖點,周五背去賣,順便接進荷回家。
也不知怎麼的, 她們特意往昨天看見村長媳婦的地方去了下, 倒是沒看見她。
徐璐隻當她是攢夠拿去換錢了。
季茹已經被她爸交代過, 專門忽悠著春花阿姨往深處、遠處去, 多耽擱一會兒,直到快一點鐘了才回家吃午飯。
剛到村口, 就聽見電線杆上綁著的喇叭裡喊“開會”,大榕樹下也停了三輛陌生的車子。
“阿姨,把背簍放這兒吧,我會拿進屋, 你快開會去吧!”季茹說著就把徐璐推出去。
“春花回來了,快走吧,聽聽說什麼去。”隔壁劉桂花叫她。
奇怪的是,並未聽見村長家的耀武揚威, 直到小道場上了,也沒見到楊家人。
相反, 今天的場中央坐著兩個戴眼鏡的中年人, 還有個穿黑夾克的年輕人, 拿著擴音器喊“靜一靜”“靜一靜”。
“這是誰呀?哪兒來的?”
“不知道……你見到村長沒?他家婆娘砸沒來?”
大家交頭接耳找村長, 根本不聽上頭人說什麼。
年輕人急了, 看著兩個中年人臉色,大聲道:“都靜一靜,靜一靜,鄉長要講話了!”
“謔?鄉長?!”所有人大驚,終於靜下來……這麼大的官兒他們還沒見過活的。
年輕人輕咳一聲,環顧一周,“大家靜一靜,掌聲歡迎趙鄉長給咱們講話!”
一陣參差不齊的掌聲後,有個中年男子操著一口外地口音講開了……徐璐實在聽不懂,也沒興致聽他長篇大論,心想應該是分管哪一塊的副鄉長吧。
畢竟,正鄉長誰有空來個小山村啊。
一個鄉下轄二三十個自然村,要動不動就進村開會,那哪還有時間上縣裡開會啊?就像她都上一年多的大學了,還沒見過校長真人呢。
想著,徐璐就笑起來。
“噓,春花彆笑,小心彆人看出來,咱們啊……偷著樂就行!”劉桂花說彆笑,自己卻笑起來。
不止她笑,附近幾家玩得好的也在笑。
徐璐滿頭霧水。
“這老東西可下台了,看他婆娘還怎麼狂!”
“就是!我就說不是好東西,平時總為難咱們,原來是自個兒屁股底下有屎呢!”
徐璐越聽越迷糊,這麼難聽的話,是罵的誰?
“春花,你這口氣可終於得出了,這兩口子想不到也有今天,以前……”說的是編排徐春花的事。
徐璐終於聽出來了,“村長咋了?”
“你沒聽鄉長說,貪了咱們村的賠償款呢!整整一萬三,我呸!真是黑心肝,爛肚子……”
村長有難,八方點讚。
徐璐難掩喜色。
原來,蓋糖廠的時候,占了進村的路,因路是鄉裡撥款修的,當時季老板跟鄉裡申請改線,又給李家村賠了一萬三千塊錢。但村裡誰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也不知怎麼回事,最近上頭才知道他沒把錢充公,也沒按人頭補貼給村裡人,查他戶頭,光這半年存款就增加了不少。
順藤摸瓜,連他把錢借給外村人賺利息的事都查出來,“官”帽子自然要擼。
大多數人都是被“一萬三”給刺激的,那可是巨款啊!要不是有青天大老爺在,狗東西就能吞了這麼多錢,說不定哪天小洋樓都能悄悄蓋起來……光想想就眼睛都紅了。
徐璐覺著,這麼大筆巨款,屬貪汙公款,應該可以抓他坐牢了。
果然,年輕人接著說:“大家放心,楊德福已經被逮捕了,吞了的錢會讓他吐出來,到時候咱們在村裡設一個會計,專門管錢,怎麼花花在哪兒都會記好,絕不敢有人再亂來。”
徐璐鬆口氣,會計不會計的沒怎麼聽進耳,隻覺著這樣的下場就是楊老頭咎由自取……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公報私仇了,簡直大快人心!
“啥會計啊?咱們村又沒文化人,再說了,沒工資的事兒,誰乾啊……”這倒是大實話,守著那麼多錢,又不是自個兒的,還得耽擱乾活時間,誰去?
“放心,有著名企業家痛心咱們村裡出了大蛀蟲,說是專門拿出一筆款項來,給村裡會計開工資……”
一時間,道場上又熱鬨起來。
“有工資拿啊,蓮枝讓你家誌青去唄!”他是村裡僅有的高中生。
劉蓮枝喜上眉梢,這可不就是專門為兒子量身定製的工作麽?
“鄉長說了,這工作啊,能者居之,隻要有能耐,不分男女老幼,不論學曆高低,隻要通過考試,第一名……”
所有人都對劉蓮枝投來羨慕的眼光,她兒子雖沒進成糖廠,卻能當會計,再加兒媳婦在糖廠……以後日子不知多好過呢!
徐璐也略微有點羨慕。
要是以前的她,一份會計的工作,她還真不會放眼裡。可現在……寶兒的病就是個無底洞,她恨不得一毛掰兩半來花。要是能有份穩定工作,就在家門口,還能照顧到孩子,比風吹日曬的挖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