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喜不偏不移, 在半明半暗的光裡接住她的打量。“在一起。”
“轟!”
徐璐隻覺全身的血和熱量都往腦殼衝,沒想到他說的這麼直接。
“我……我的意思是, 怎麼在一起。”有被衝昏頭腦的錯覺,腳下酸軟, 像踩在棉花上, 整個人都有點發熱。
男人挑了挑眉, 似乎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挺好的,咱倆處對象吧。”
話一出口,整個人都說不出的輕鬆,他藏了這麼久的心事,這麼久的不得勁, 終於找對口子了。
他的每一個字她都懂, 但連一起就是……覺著有點不切實際,他是身家豪富的煤老板, 而她是有一群拖油瓶的寡婦……徐璐感覺自己飄了。
“那……你喜歡我嗎?”她咬著嘴唇, 隻想知道, 他是覬覦這具身子的妙曼還是什麼。
男人毫不猶豫的點頭。不喜歡她乾嘛要跟她處對象。
“那你喜歡我什麼?”
男人猶豫一下, “你挺好。”
“怎麼好了?”
季雲喜沉默, 似乎是在沉思, 又像是被她問得說不出話來。到底喜歡她什麼?可能是她真的挺好吧。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都好, 說話做事好, 吃飯睡覺好, 即使生他的氣也好……腦海中有無數個畫麵, 卻無法彙集成一個具體的褒義詞。
“反正就是挺好。”
徐璐微微有點失望,這算什麼屁話。
敷衍人。
季雲喜眼睜睜看著她由興奮,歡喜,到期待,最後嘟起嘴吧……明顯的不開心。
“又怎麼了?”
徐璐很想瞪他一眼,什麼叫“又”,像是她總無理取鬨似的。
“趁天沒黑,你快回去吧。”她轉身回屋,跟這種暴發戶大叔沒什麼好溝通的,簡直雞同鴨講。
季雲喜看她後腦勺上一翹一翹的小揪揪,摸了摸鼻子,又怎麼了?但他算是知道了,這句話不能再問。
回去問問小劉。
當然,她走是走,獼猴桃寶寶們卻沒忘記拿。幾個孩子每人分兩個,寶兒吃得嘴角全是汁水,但卻不慌不忙,硬是忍到吃完才跟她要紙擦……她仿佛看到那個狼狽的自己。
也不知道,麵對那樣的自己,他是怎麼麵不改色說“喜歡”的。
肯定是個大騙子!
她都不喜歡那樣的自己。
仿佛手裡的東西就是那個老男人,徐璐惡狠狠的咬了兩口。
“姥姥,沒了。”
“媽,你吃這個吧,軟的。”進芳遞過來一個新的。
季茹笑得雞賊,“阿姨多吃幾個,明天再讓我爸送。”她還不知道宣城縣沒有獼猴桃,今天吃這箱是她爹不遠萬裡從外地買來的。
晚上,徐璐做了個夢。
有個女人背對著她越走越遠,背影熟悉得很。
“姐姐,等一下。”她很想看看正麵,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女人腳下微頓,又急急的往前走,甚至小跑。
徐璐趕緊追上去,“姐姐”“姐姐”的喊,見她還是不回頭,一聲“春花姐”破口而出。
女人終於轉身,一張熟悉的瓜子臉,桃花眼,嘴角上翹,隻是皮色黑黃,就是徐璐剛穿來時的模樣。
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謝謝你照顧她們。孩子們過得好,我也放心了……記得彆跟進荷說,一定要替我供她上大學,不要讓她嫁出去,以後招個姑爺回來,房子是留給她的……這麼多年我對不起她。”
女人邊說邊哭,是那種聽不見聲音,隻看得見肩膀抖動的哭,跟那天的進荷一模一樣。
“春花姐你要去哪兒?”千萬彆不回來了啊。
女人收住哭聲,露出個誌得意滿的笑容,豔若桃李。“孩子爹等我好多年,我要下去團聚了……她們跟著你,有日子過,比跟我好。”
徐璐見她的笑,隻想到一個詞——視死如歸。
頓時急了,“等等,不行,我還要回去,才剛上大學,我的人生剛剛開始,我不要留在這兒!”
任憑她如何伸手,也碰不到女人的一片衣角。
“該來會來,該走會走……你舍得嗎?”女人突然笑起來,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徐璐微微紅了臉,“不是那樣的,你彆多想,我跟他沒什麼。”用著彆人的身子,有那麼點不自在。
“放心,你還這麼年輕,完全可以再找一個……我隻有一個請求,當我求你,照顧好她們,好不好?”
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徐璐感覺就像在照鏡子,裡裡外外全是一個人,是她,又不是她。
“我時間快到了,答應我,好不好?”女人似站不穩,輕輕的搖晃身子。
徐璐還沒來得及答應,她身子就漸漸飄遠了,但那聲“好不好”仿佛順風飄過來。
“好。”
徐璐醒過來,才知道自己居然夢到阿飄版的春花了,摸著潮濕的枕頭,長長的歎口氣。
隻希望二十一世紀的家人好好的,有生之年,她會回去看看……誒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