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喜皺眉,半晌才道:“待會兒跟我回家,怎麼跟你奶奶說,知道嗎?”
大妞兒低著頭:“知道。”
季雲喜又看著她的小家子氣皺眉,好好的女孩子,硬被他們養成什麼樣。當時隻是一時衝動想要跟老頭子對著乾,幫幫這母親一般的可憐女性,彆讓她像母親悲劇一生,誰知真過來了,他又不知道讓她乾什麼了。
“那你說說看。”季雲喜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著。
彆看大妞兒平時木訥,這時候卻機靈得很,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小嘴就嘚吧嘚吧說開了。“回去就跟奶奶說,爺爺放不下家裡農活,叫著我爸媽二叔二嬸回家了,兩個弟弟要回去上學,我妹要回去乾活,留我照顧奶奶……我爺還說了,讓她多住幾天。”
前頭的季雲喜沒反應,後麵“多住幾天”他皺眉。
小姑娘立馬改口:“哦不是,我記錯了,我爺說的是讓她多住幾年,最好把三叔孩子帶大,就在三叔這邊……家裡農活不用操心。”
果然,季雲喜臉色由陰轉晴。
小姑娘鬆口氣,看來她爸媽沒說錯,這一大家子裡三叔就隻在意奶奶,隻有幫著留住奶奶,她才能留下來。
“我奶老了牙口不好,隻吃得下軟的,我給她專門煮。天冷了彆讓她洗衣服,我幫她洗,三叔彆攆我……我不敢回去。”
季雲喜不置可否,靜靜的看著窗外出神,如果能用她把母親留下來,就好了。
“你們在家吃什麼?”
“吃飯……和菜,白菜青菜土豆南瓜。”她使勁咽了口口水,好餓呀。
“你奶奶能吃麽?”
大妞兒低著頭,不說話了。她爺彆看年紀不小了,牙口卻好得很,比年輕人還愛吃生脆的,白菜青菜生脆也就罷了,土豆南瓜隻要熟,就不脆了,他乾脆直接不讓家裡人給煮熟,半生不熟的老太太壓根吃不了,隻能咽乾飯,偶爾吃到了,也得壞肚子。
季雲喜猜到了,不再說話。
既然來了,那就彆回去了。
接到小茹和進荷,她們見爸爸車上多了個陌生小姐姐,都好奇的打量她,愈發把大妞兒害羞得不知所措。
“你……你好,你就是小茹吧?”
小茹的大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對呀,你怎麼知道的?”
“我……我見過你。”剛才都叫三叔“爸爸”了。
“真的?什麼時候呀?我怎麼不記得了。”
“三歲的時候,你跟你媽就住在隔壁。”妯娌倆僅一牆之隔。
小茹愣了愣,才笑道:“你是大伯家的姐姐?”
大妞兒鬆了口氣,她生怕她沒認出來。
“姐姐來了就多玩幾天,等周末我陪你去玩,這幾天準備期末考了,事特多……對了,這是我妹妹,進荷。”
大妞兒詫異,這聲“妹妹”從何說起,莫非她們城裡人同學之間是互稱姐妹的?
進荷也笑著叫了聲“姐姐”,讓她們好聊天,自己坐到季叔叔身邊去。
一路上,季雲喜把老太太來了的話說了,讓她們回去好好聽話,多幫奶奶和媽媽乾活。
可他完全想多了。
自從老太太來到,徐璐彆說乾活了,連下地都成問題,得趁婆婆不在的時候下去走兩步,不然她看見了又要怪季雲喜。
是的,這個新兒媳她不敢多嘴,可兒子是自己生的啊,張口閉口就是“路生是怎麼做事的”“路生是怎麼照顧媳婦兒的”……
徐璐表示:“……”同情季路生。
“媽,您快歇會兒吧,進梅會收拾的。”早上才掃過的院子,除了寶兒的小車車,裡頭啥也沒有。老太太閒不住,硬提著掃把“嘩啦嘩啦”又掃了一遍。
她身材瘦小,卻能把比她人還高的掃把使得輕鬆自如。
徐璐佩服不已,主動聊道:“媽在家常乾這活兒吧?”
“可不是。咱們那年代上山下河,砍柴栽秧打穀子掰包穀,你們還算好的,包產到戶了,日子好過多了……大隊上掙工分,帶著大肚子也得去呢,路生就是在回家路上生的。還記得那天是給小麥追肥,得趁正月裡麥葉上還有露水……”
徐璐聽得津津有味。
她隻是聽他提過自己本名叫路生,卻不知名字是怎麼來的。
“路生從小就沒福氣,才在我肚子裡待了九個月,生下來跟隻小耗子似的,胳膊還沒我大拇指粗……大正月的生在路上,我都怕他要冷死……誰知吃奶力氣卻挺大,巴滋巴滋的,我就覺著,這孩子肯定能活。”
徐璐摸著肚子,心疼小柚子們的爸爸。“誒對了,媽,孩子爸是哪天生的?”她問過幾次,男人都不肯說。
“正月二十八,也不知道新曆是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