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醒醒一聽吃的絕對眼睛發亮,病了這幾天卻毫無食欲,隻是下意識的扁扁嘴,咀嚼兩口空氣。
夫妻倆心疼成啥樣了,隻恨不能以身代之。
劉川楓先把手搓熱乎了,才輕輕放到白白的肚皮上,溫度正合適,小家夥倒是沒有再掙紮。
前後左右由淺入深的探了一會兒,見他也沒痛苦神色,知道不是什麼大問題,就讓把孩子抱平了,露出小手手,隻見他在脾土、三關、魚尾穴上揉按推拿,沒多大會兒,醒醒就露出享受的表情來。
當然,一開始也是不順利不配合的,季雲喜抱著他不買賬,得徐璐抱才行。
男人看著大夫和妻子湊在一起,透明的眼鏡片後,是男人帶笑的眼睛,電視上說的“溫文儒雅”大概就是這模樣吧?他們說說笑笑,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共同話題,孩子夾在他們中間……郎才女貌,年紀相仿,可真像一家人啊。
心裡真不是滋味。
事實證明,老祖宗的方法還是有用的,當天晚上,醒醒就知道餓了,吃了小半碗蛋羹拌飯,還主動要蘋果泥。
一家人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
養兒方知父母恩。以前徐璐挺煩奶奶動不動就說“你爸你媽為了你怎樣怎樣”的話,覺著誇大其詞,現在自己當媽了,才知道要把一個孩子從一個小細胞養育成一米七.八的健□□命體,付出的心血真是難以計數。
當然,隻要看見他們的笑臉,什麼付出什麼收獲,她都通通不計較了。
“笑什麼?”男人看著她嘴角的上翹的幅度,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養孩子真好。”
季雲喜皺眉,他也說不上好或者不好的,反正腦海裡浮現的就是今天那“一家三口”的畫麵,不太舒服。
“怎麼啦?”徐璐見他突然不說話,以為是想到季家的糟心事,還勸道:“有人看著才好,他是老的,你打了他,你三個兒子看著呢,以後有樣學樣怎麼辦?”
“我不是他。”
“知道啦,你小手指都不碰我一下,更彆說打了,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說著說著,徐璐自己笑起來,都說家暴有“遺傳基因”,他對自己,可恨不得含嘴裡才行了。
“我他媽真是恨不得……”男人突然壓她身上,咬牙切齒。
“恨不得怎麼著?”
“吞了你。”
……
餘下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唇.舌之間,室內響起曖昧又和諧的聲音。
夜,漸漸深了。
誰也沒注意到,村口進來了幾個黑影。隻有聽覺靈敏的土狗吠了幾聲,聽著聲音停留得遠遠的,沒再往村裡走,就漸漸收了聲。
梨花窩在三小隻窗下的窩棚裡,豎著耳朵聽了會兒,見聲音離大門越來越近,瞬間眯縫著眼,尾巴豎起來,鋒利的爪子在水泥地上撓了一把,悄無聲息的舔舔鼻子。
但黑影沒一會兒又散了,她又舔舔爪子,繼續窩回去了。
***
通過幾天的“休養生息”,醒醒氣色又恢複過來,季雲喜不放心,仍親自帶他去找劉川楓推拿了兩次,直至小家夥臉色紅潤,吃嘛嘛香。
不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放心誰。這不,上著班的人呢,想到孩子還沒恢複完全,放下筆就出門,留下本來要找他彙報的下屬,敢怨不敢言。
劉光源安慰他們:“孩子生著病呢,咱們理解一下。”
其實,背了人去又歎口氣,他老板最近這打扮……嘖嘖嘖,真是越來越年輕了,有天還問他眼鏡能不能戴,他戴眼鏡好不好看。
好好的眼睛戴什麼眼鏡嘛,真是閒得慌!
李家村,“閒得慌”的季某人,正坐院子裡曬太陽。七月份的太陽不是一般曬,但過了六點後,坐在百香果藤下烤著卻極舒服。他隻穿著白色襯衣,摘開兩粒紐扣,袖子卷到手肘上,露出古銅色的手臂。
平安下了車,顛顛的過去叫:“爸爸,樣樣。”
季雲喜挑眉,“什麼?”
“樣樣。”順便揮揮小手。
季雲喜四周一看,沒羊啊。
“你要喝羊肉湯了?早不說,讓奶奶買。”真是折騰人,屁大點孩子事真多,也就是他媽脾氣好了,要啥買啥,要換了彆的老太太,還不是提起來照著屁股一頓打?
“他叫你讓一讓,擋著他的車了。”徐璐哭笑不得。
季雲喜:“……”“讓讓”跟“樣樣”是一個發音嗎?
但卻僵著臉讓他了,看他開著車子橫衝直撞的模樣,也氣不出來,就是覺著……孩子要長大到能說人話,這過程真他媽太漫長了。
看到他們的車,徐璐才想起來,“喂,他們是怎麼回去的?”總覺著興師動眾來一次,不可能這麼灰溜溜啥好處沒撈到就回去。
“坐車。”
“喂,跟你說正經的,你怎麼逼走他們的?”
季雲喜看著無憂無慮的孩子,今天就是六月二十九號了。要不是璐璐說,誰也想不到,明天,他們就會……從此,他們的人生就隻停留在一歲半,永永遠遠的。
隻要他們平平安安的,就是把他命拿去,他也心甘情願。
此時的他終於能理解老頭的想法了,對自己愛的孩子,彆說破財消災了,就是豁出命去也願意。所以,當他問“季老二去年偷的抽水機賣出去沒”時,老頭不得不退縮了。
季家三個兒子,老大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自來膽小怕事,萬事不出頭,安安穩穩也倒是過了這麼多年。季老二卻獨得老頭真傳,膽大心黑,平時也看不出什麼,但關鍵時候總愛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以前在生產隊上,十幾歲的小子已經會把隊上的鐮刀鋤頭藏起來了。說大也不算啥大事,但正趕上收割農忙,沒工具又不行。整個大隊的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他又裝模作樣引著大人去把農具找回來,得了大家誇獎,他就齜牙咧嘴滿村子嘚瑟。
這事季雲喜一直知道,但也不耐煩揭穿他。
沒想到毛病一直到四十多歲了還改不掉,去年村裡出資買了一台大功率的柴油抽水機,到四五月份田裡沒水的時候,大家輪流著,每家用三四個小時。誰知輪著輪著,抽水機就不見了。
又正好趕上雨水來了,幾場雨下來,暫時也不需要那機器了,誰也沒注意。後來等再想起來的時候,照著輪轉順序倒推,剛好村長是最後一次用的人家,大家明麵上不說什麼,但心裡都以為是他偷偷藏起來,畢竟那麼大的機器,賣了也是一千多塊錢呢。
村長家吃了這麼個悶虧,真是一肚子火氣無處發,立誓非得找出“幕後黑手”不可,季老二也不敢再拿出去了,心想過幾個月風波平息下來便宜賣了就算脫手了。
季雲喜雖不在村裡,但他有眼線,也知道老二尿性。
不然,季家幾個怎麼能乖乖的待了這麼多年?但凡沒他同意,他們連村子都出不了。“季路生跟家裡沒感情”這在村裡是人儘皆知的事,所以,一旦讓村長知道偷抽水機的是老二,可不會給他們半分麵子,他在村裡是不用再抬頭做人了。
季老頭更擔心的是兩個孫子。
在他心目中,兩個寶貝乖孫可都是考大學的苗子呢,如果出個做賊的父親,到時候政審這關就過不了。彆以為季路生掙到錢了他就怎麼著,在他眼裡,士農工商,做生意的都是不學好的投機倒把分子,隻有好好讀書考大學當官才是正途。
所以,兒子和孫子就是他的七寸,就像以前他捏住老太太,就捏住了老三一般……季雲喜把這叫做以牙還牙。
“喂,季雲喜你聽見沒?”
看著自己眼前放大的小臉,季雲喜微微笑起來,“彆管那麼多了,以後他們想來也來不了了。”
徐璐看著他胸有成山的模樣,無端端的就是信他,連帶著心頭也多了莫大的勇氣,麵對明天的勇氣。
明天,可還有一場硬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