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吱呀”一聲,黑油大門被人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顆腦袋,看到站在門前的四個人,小聲詢問,“你們是青雲派的師傅來除鬼的嗎?”
陸宅門前的兩盞紅紗籠燈無風自動,那層層疊疊的紅影晃動著,平添幾分詭異之色。
“噗”的一聲,燈籠裡的蠟燭滅了,鬼跑了。
府前頓時昏黑一片,那個隻露出一顆腦袋的大叔驚叫一聲,“啊!”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正準備回話的大師兄連姿勢都擺好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重新提了一盞燈籠把門打開了,一臉殷勤道:“真是辛苦了,辛苦了,快進來用些茶,我去通知老爺。”
那人疾奔進去,另外有一位小哥探頭探腦的出來,提著燈籠趕緊把蘇棠等人迎進去。
天色已晚,陸宅半隱在夜色之中。曲水回廊,畫閣朦朧,整體雅調,儘顯姑蘇園林的溫婉細膩。
而此初春的天,宅子裡卻滿滿當當開遍了瑰麗的血紅色芍藥花,嬌妝凝玉露,千葉連如雲。
濃黑夜色之下,滿目望去,層層疊疊如潮湧般擠挨在一起的芍藥,在冷峭的春風之中翻出花浪。本該是十分文雅詩意的事,可蘇棠看到的,卻皆是黑壓壓的鬼氣。
那鬼氣濃鬱而綿延,蔓延至房廊內,蘇棠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腳了。
李雲深皺眉,抬腳往前一掃,鬼氣被破開,仿佛被陽光驅散的濃霧,露出乾淨的房廊。蘇棠頓覺自己整個世界都敞亮了。
四人走在寬敞蜿蜒的房廊上,四麵昏黑,腳下是上好的青石板磚,頭頂上是排排掛的血紅色大燈籠,與兩旁芍藥相交映,散發著幽幽的光,詭異又和諧。
蘇棠縮頭縮腦的躲在李雲深身後,小小聲道:“大師兄,我們能搞定嗎?”
“嗬,”大師兄看著在前麵領路的小哥,冷笑一聲,“你以為陸宅為什麼專門找我們來處理這隻鬼?”
蘇棠想了想,“難道不是因為我們便宜嗎?”
小哥:……
大師兄:你他媽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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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一方的陸家宅院大堂裡,富態的陸家老爺從大理石屏風後冒出一顆胖腦袋。他身上貼滿了黃符,一臉神經質的左顧右盼地走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碗味道十分不好聞的黑狗血,走到哪裡,灑到哪裡。
他生了一張和善的圓臉,眼睛也是平易近人的眯眯眼。不過此刻卻腫得跟核桃一樣,下麵還掛著兩碩大的黑眼圈,看起來應該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他看到大堂裡站著的四位俊男美女,愣了愣,然後伸出自己戴滿了十個大寶石戒指的手,十分爽快的給了站在最前麵的大師兄一筆訂金。
按照蘇棠他們提前打聽到的消息,這是陸老爺的慣例。
他們並不是第一批到這裡除鬼的人,前麵的除鬼大隊們一進門都會拿紅包。
這樣的福利讓那些有本事沒本事的人前仆後繼的過來拿大紅包,而陸老爺也是病急亂投醫,不管有用沒用都請進來發紅包,典型的想破財消災。
而陸老爺看到他們發愣的原因是,這麼多前來除鬼的人當中,蘇棠他們是長得最年輕,最不靠譜的。
當然,即使如此,財大氣粗的陸老爺也並不吝嗇自己的錢財。在性命麵前,錢財都是小事。
蘇棠垂涎地盯住那個小錢袋子,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大師兄將裡頭的小錢錢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裡。
蘇棠:失落JPG。
陸家老爺上來就砸錢的行為明顯獲得了李雲深的好感,這位板著一張臉的青雲派大師兄終於顯出一點笑意。
李雲深是生得極好看的,不過陸老爺對男人不感興趣。他的視線落到站在隊伍最後的蘇棠身上。
小娘子一身青衫,素發如瀑,那張臉如海棠般穠麗嬌嬈。並且因為青雲派太窮,所以蘇棠一件門派統一服裝穿了一百多年,身材發育完成後,這件門派衫直接從m碼跳到了s碼。
完美襯出了蘇棠胸大腰細腿長的身材比例。
如此美人,晃得陸老爺心神一亂,差點連手裡的黑狗血都端不穩了。
黎逢雙眸一眯,往蘇棠麵前一擋,笑盈盈的打開灑金扇搖了搖道:“陸老爺,您這手裡的是黑狗血?”
“是啊,我聽說這東西辟邪。”陸老爺說著還往自己腳邊灑了一圈,跟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圈似得。
黎逢繼續道:“您這些黃符瞧著也不錯。”
“這些可都是我花了大價錢去廟裡請的。”陸老爺在黎逢麵前轉了一圈以展示自己的黃符。
“都是些好東西,陸老爺很是有眼光。”黎逢慢悠悠道。
黎逢也沒有說謊,這些黃符確實不錯。如果不是這些黃符,這位陸老爺恐怕早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黎逢這些不動聲色的馬屁把陸老爺拍的十分舒坦。
並且因為黎逢的“識貨”,所以陸老爺對這些年輕小師傅們的擔憂和輕視也漸漸消退。
黎逢趁熱打鐵道:“陸老爺,我們深夜前來,還沒找到住宿的地方。”
“這還不簡單,既然師傅們來了,那還能虧待了。管家,趕緊把客房收拾出來。”陸老爺親自領著客人們往客房去,路上,陸老爺說起了自家宅子裡的怪事。
“你們瞧瞧,這芍藥花從去年這個時候就開始開花了,整整一年,硬是沒有謝啊!我原本還以為這是什麼吉兆,卻不想上個月,我家的前管事突然間就上吊了。”
蘇棠轉頭看了看偌大宅第,聽說這位陸老爺非常的為富不仁,前管事壓力大想不開也很正常吧?想到這裡,蘇棠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麵的現管事。
然後發現這位現管事的腿抖得跟她有的一拚。
唉,要不是為了生活,誰會向資本主義低頭呢。
陸老爺繼續道:“其實我本來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都這樣了您還沒放心上!
“可誰曾想,不過一日,我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也跟著去了。”
這該放心上了吧?
“其實這件事我也沒放心上。”
蘇棠:……您的心還真大。
李雲深道:“還是上吊去的?”
“是啊!”說到這裡,陸老爺一臉驚恐,肥胖的身體不斷顫抖,“最可怕的是前天晚上,我夫人也被發現吊在了房梁上,要不是被起夜的丫鬟救了下來,如今怕是早就入棺了!”
看來,就是這件事將陸老爺嚇得徹底放心上了,變成如今的神經質模樣。
不過蘇棠猜想,這位陸老爺擔憂的不是自己的夫人,而是他自己吧。畢竟前麵火都沒燒到自己身上,現在那火卻燒到枕邊了。
如果他夫人去了,這下一個可不就輪到陸老爺了嘛。
李雲深皺眉,“您夫人是自己上吊的?”
陸老爺麵色驚惶地搖頭,“奇就奇在這裡,我夫人說啊,她什麼都記不得了,莫名其妙就被掛到梁上了。”陸老爺用力咽了咽口水,湊到蘇棠身邊顫巍巍道:“我懷疑啊,是鬼上身……”
蘇棠:……你說歸說,往我身邊湊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