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硯回答:“趙閒庭。”
盛則寧扶額,果然。
“他人呢?”
“找馬車。”
盛則寧知道了。
蘩樓在一條街外,另設了一處馬廄,以供客人停放馬車,添喂馬料,甚至還有洗刷馬車、馬匹、修剪馬蹄和更換馬蹄鐵的服務。
盛則寧看了一眼梅二娘,正要開□□付這艱巨的任務。
梅二娘首先笑了起來,對她道:“三姑娘,還是我去跑一趟吧,瑭、殿下他似乎更願意和你待著,我認得路,很快就回來。”
梅二娘都開口了,盛則寧就不好再說什麼。
隻好拜托她去跑一趟。
醉迷糊了的封硯並不知道盛則寧一心想把他送走,反而奇怪問她:“你不逛了嗎?”
“累了。”盛則寧什麼也沒買成,心情當然不佳。
封硯安安靜靜閉上嘴,隔著兩步和她一道站在街邊。
人群湧過來,湧過去。
上京城沒有宵禁,即便是到了亥時以後,依然會很熱鬨。
就在這個時分,還有不少腳店剛剛支起了桌椅,開始準備一些宵食,譬如乾脯、涼水、旋炙豬皮肉、麻腐雞皮、荔枝膏等等。
周圍的繁鬨歡騰,更襯得他們站得這處格外的冷清,仿佛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變得明顯。
盛則寧還是頭一次感覺到,原來她不主動說話,兩人之間隻有死寂一般的安靜。
像寒冬臘月裡冰封的野林,隻餘簌簌的冷風穿林而過。
雖說孤掌難鳴,可是以前的她原是一個勁自己打著響指也要創造出兩人的虛假‘繁榮’。
原來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美好與熱鬨。
盛則寧撐眼斜瞄,封硯正眉心微蹙,凝視她,像是有著一腔的愁緒,無從開口。
到這時,她總算摸到了一些門路,看懂了封硯的眼神。
他像有話想問,所以才一個勁盯著她。
“你想問什麼?”盛則寧都快給他盯出臆想來了。
若是放以前,她鐵定會覺得封硯是喜歡她,現在她腦子清醒了,隻會想他是不是有事要求她?
盛則寧警惕地直視封硯越發朦朧的黑眸。
封硯如今不太正常,她有點擔心。
想問什麼?
封硯順著她的問題回憶起來。
他的確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些難受。
自從看見薛澄得到那青脂玉扳指,他就變得不對勁。
固然他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任何東西是必然屬於他的,他從不奢求什麼,包括世人都認為他可以唾手可得的權位、錢財、美人……
他都生不出想要的貪求。
哪怕他知道皇後想要借他穩固薛家的地位,想要盛家、盛則寧成為奠定他往上攀升的基石。
可他通通沒有放在心中,他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斬斷了自己所有的欲求。
可是那一刻,他卻忽然湧出許久不曾占據、侵.占他思緒的陌生欲.望。
他想要那隻青脂玉扳指。
“你為何……”封硯剛啟口,一簇煙花從他身後的夜空直飛雲霄。
咻——啪啦——
五彩繽紛的流光炸開,向四麵激射。
盛則寧睜圓了眼,仿佛被這猝不及防的光亮嚇怔住了,盈盈的眸子被耀光充斥,燦若琉璃剔透,嫣紅的唇瓣也微張,露出裡麵潔白的貝齒。
像隻被人嚇了一跳的小兔子。
小小一隻,像是可以捧在掌心,怯生生的兔子。
封硯收住未問出口的疑惑,兩瓣唇輕抿了一下。
“……跳跳。”
聲音含糊,似乎僅是舌音輕顫,試探著一個陌生的音節。
煙花隻在夜空維持了短暫的燦亮,光雨直墜,逐漸泯沒。
燦光已逝,黑暗卷土重來。
盛則寧倉促收回視線,錯愕地朝封硯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封硯被她的話音一戳,短暫地暈眩與迷離從他的眸子裡如潮水一般撤去,他輕輕地闔上眼。
將心神俱震,不知所措的發應都藏了起來。
他也心中大驚。
剛剛為何突然會喊出盛則寧的小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