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名聲沒有被這件事弄壞對蘇氏來說就是天大的喜事。
盛則寧回了房,先撲到床上睡了一個回籠覺,連蘇氏專門為她準備的陳婆婆雜魚羹、李長驢肉燒、炙烤羊肉蔥卷都沒來得及吃。
睡到午後,頭昏腦漲地爬起來,盛則寧聽見竹喜在外麵跟人說話,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鬨,偏生離得遠,她聽不清。
但聽見了‘瑭王’兩字,她覺得有些奇怪。
盛則寧提聲喊了一聲竹喜,外麵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伴著咚咚咚的腳步聲,竹喜眉開眼笑地出現在她眼前。
盛則寧揉了揉自己的膝蓋,見竹喜笑得就像是逢年過節時,她多給一貫過節錢時高興。
“外麵出了什麼事?”
竹喜好像就等著她開口問,馬上興致勃勃道:“瑭王殿下說是今日休沐,約了您去吃茶,剛剛還讓馬車在外麵等著接您呢!”
“我們什麼時候約了吃茶?”盛則寧懷疑不是自己腦子不清醒,就是封硯腦子不清醒。
“姑娘,奴婢瞧著殿下他是來給姑娘解圍的,那馬車旁邊的侍衛大哥專門問了您的身體可還好。”
所謂醜事傳千裡,盛則寧罰跪祠堂的事隻怕早被有心人傳給了瑭王。
“不去。”盛則寧張開雙臂,往後一倒,興趣缺缺。
竹喜努力想把她扶起來,“不行啊姑娘,大娘子和二爺都知道了。”
盛則寧身子猶如沒骨頭一般,一點也不借力,身子單薄的竹喜累得直喘,隻好努力口勸:“這、這次不去,姑娘下次還怎麼拿瑭王做借口?”
盛則寧盯著帳子頂,眨巴下眼,真的仔細思考起來。
沒過多久,她就一骨碌爬起來,改變心意:“梳洗吧。”
本來以為會被限製在府中好幾日不能外出,此刻卻有此等良機送上門,她是昏了頭才放走。
瑭王府的馬車是王府的規格,比起盛府的豪華不少。
不過封硯很少使用,大多時候他都是騎著馬,來去都更方便。
盛則寧帶著竹喜上了馬車,車夫就在外麵恭敬地請示她想去哪。
“不是說殿下約我吃茶嗎?”盛則寧也奇怪,封硯的人還要問她去哪?
沒過片刻,盛則寧頓悟過來。
這不過是封硯給她找的一個借口,逃避盛二爺的處罰。
當街打管衙內這件事,兜兜轉轉與封硯也有幾分關係,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出,並不是真的想約她去吃茶。
“就去杏林街吧。”
馬夫與侍衛都沒有異議,顯然是封硯已經下令,讓他們聽由她的差遣。
盛則寧也不客氣,大大方方靠著引枕上,等著車把自己送到地。
卻不想,還沒走多久,半道上忽有人攔車。
外麵傳來一聲問好,“瑭王殿下?”
是一個極年輕的嗓音,很陌生,盛則寧不曾聽過。
外麵的護衛代替她回答,“回稟薛世子,這車裡並非瑭王殿下。”
薛世子?
盛則寧聽見這個姓,莫名就聯想到了盛則柔提起的那人,她掀開車簾,往外看。
外麵是一位年約二十一二的郎君,小麥色的膚色,五官十分大氣,濃眉星目,俊朗非凡,她不曾見過的郎君。
深色的車簾一動,很容易就讓人發現那裡露出張小臉。
薛澄眸子剛轉過去,一看之下就愣住了。
盛則寧歪頭打量他,儼然是一副挑剔的眼神,但卻讓薛澄沒有覺得被冒犯,而是渾身緊繃了起來。
他聽說上京城的小娘子都喜歡白麵的,還要眉眼精致,麵若好女,風姿俊雅,玉樹臨風……
薛澄有些後悔自己出門前沒有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儀容,連忙用手撥弄了幾下頭發。
盛則寧的目光又落到他撥動頭發的手上,那拇指上的枚扳指她很眼熟。
可不就是盛則柔送出去的那枚青脂玉扳指?
這位薛郎君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帶了出來,兩人之間豈不是已有了苗頭。
可是據她所知,盛則柔此後並未與他有過聯係,連對方的心思都還不知道呢,更彆說府上情況。
雖然是做妹妹的,但是對於更弱勢的二姐姐,盛則寧油然而生一種護犢子的心理。
她嚴肅地開口問道:“薛世子,冒昧問下,您年方幾許,可有成婚,家中有愛妾嗎?”
空氣凝固了一瞬。
薛澄瞪大了眼睛,都忘記避諱,直勾勾看著馬車裡秀眉輕顰,容顏嬌嫩的小娘子。
當街詢問一個外男的婚配一般都是急於嫁女的長者才會乾的事,有時候放榜後,少不了一些候在榜下捉婿的人心急就是這麼直白了當開口問,畢竟時間就是機緣,不能浪費了。
盛則寧也是這樣想的,能當街遇上,是多難得的事啊。
又聽她嗓音柔轉,狐疑道:“不方便說嗎?”
“不不!”薛澄兩手齊搖,小麥色的麵皮都藏不住那紅暈,熱汗滾滾而落,他拱起手,一板一眼地回道:“某、某今年二十有一,尚未成婚,更無愛妾!”
盛則寧看他一句話把臉越說越紅,臉皮都這麼薄,不像是會說謊的人,在心裡已信了他的話。
倘若真是像他說的那般,倒也算是一個良配了。
盛則寧微微一笑,態度突然就和暖下來,就像快雪時晴,變幻莫測,讓人迷糊。
薛澄腦子猶如一團漿糊,無法思考。
一顆心更是像被泡在了水裡,沉沉浮浮,無處著力。
“那很好啊~多謝郎君告知。”盛則寧最後輕輕點了下頭,把腦袋縮回了車簾後,再也沒有露出來。
徒留下一地不知所措的人,幾息都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位小娘子主動打聽郎君的婚配與愛妾,怎麼都像是對他起了興趣。
除此之外,怎麼想都找不到合適的解釋。
瑭王府的護衛表情怪異,薛澄更是手腳發飄地離開。
盛則寧玩了一下午,瑭王府的人儘職又周到,最後還在日落前把人送回了盛府。
等送完了人,護衛們才趕回去,去向瑭王殿下通風報信。
正在書房裡的封硯聽見護衛傳達回來的話,手下一頓。
飽沾墨水的狼毫懸停在半空,直到那些纖細的狼毛包裹不住沉甸甸的墨水,墜了下去。
在鋪平的紙上落下一個汙糟的墨跡。
年輕的郎君輕蹙起了眉尖,盯著那團墨跡陷入了煩悶。
為何?
則寧為何要打聽薛澄婚配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