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說不說,不說就彆指望她還會傻傻自己琢磨猜測。
盛則寧重新底下腦袋,用筆頭沾了墨,書寫起來。
三日後。
盛則寧在開滿荷花的長英園辦了一個女子雅集。
邀請了上京城數十位貴女。
其中當屬文家娘子最引人矚目,她的才情曾是上京聞名的,隻是她嫁的賀家,家風甚嚴,輕易不許女眷拋頭露麵,生生埋沒了她這般好的學識。
另外就是朱七娘,因為傷了腿,已經有許久不願出府,聽說這次還是盛則寧帶了個身強體壯的婆子,把她扛出來的。
這會朱七娘還氣呼呼的。
“三姑娘說得對,你傷的是腿,又不是手和嘴,我們還是可以一起說說話,寫寫詩的嘛!”旁邊的小娘子勸她,並沒有因為她傷了腿就故意不去提。
有時候故意避諱才更傷人,這樣直白講出來,朱七娘就感覺對方並沒有因為她瘸了而有看不起她的地方。
“誰還沒有跌傷扭傷過,不打緊,按著郎中的囑咐,好生調養很快就會康複如初。”另外一個小娘子也安慰道。
她們談論的就仿佛隻是一場風寒,一場咳嗽,而不是讓小娘子儀容有損的傷害。
朱七娘眼眶泛紅,鼻頭也有些酸脹,輕輕點了點頭。
盛則寧說的對,其實沒有人會因為她一時不良於行而看不起她。
文靜姝和盛則寧在不遠處看見這一幕,不由對視一笑。
董老捋著山羊胡,姍姍來遲,胡桃蹦蹦跳跳跟在一旁,朝著盛則寧擠了幾個怪臉。
盛則寧笑著迎了上去,請他老人家坐了上席。
幾個小娘子都驚訝起來,盛則寧真的把大儒都請來給她們坐鎮,個個都一改嬉笑玩鬨的樣子,坐得筆直,活像見了夫子一樣端正。
董老不由好笑,“彆管老朽這個老頭子了,你們愛玩玩,愛鬨鬨,老朽隻不過是來討喝口茶,吃點心的。”
胡桃也跳起來道:“盛娘子,前一天您送來上青天和千秋雪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怎麼能那麼清爽可口又綿軟如雲,能不能教教我!”
“一個是用綠豆泥,一個是用淮山百合,下一回我讓柳娘子教你,也不麻煩,就是耗費個兩三個時辰吧。”盛則寧一邊說著不麻煩,一邊給出一個讓人驚恐的時間。
胡桃一下就蔫了,擺了擺小手道:“不了不了,還是讓董老來您這裡討著吃吧。”
董老哼了一聲,把他那沒用的書童揮遠了一些。
小娘子們興致勃勃地坐在涼亭裡賞著夏荷,或做詩或作畫。
董老果然一心放在吃喝上麵,偶爾也會點撥一兩句。
娘子們的興致隨著攀升的高溫而降低,討論的聲音也懶洋洋起來。
董老搖著羽扇,轉頭問盛則寧。
“現如今還在辦雅集社或為名或為利,盛三娘子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盛則寧不曾往深裡想。
其實她最初的想法就是因為不服。
郎君能有的,小娘子為何不能有。
可後來她經曆了種種事情之後,她想到若是常常能把小娘子約在一快,大家可以互相幫助,排解憂愁,是不是可以更快活一些。
像朱七娘,她憑一己之力是勸不動她的,但是大家七嘴八舌之間,那壓在心頭的‘大事’也就變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重新快活起來。
盛則寧瞧了文姐姐一眼,文婧姝對她溫婉一笑,蘊含鼓勵。
盛則寧道:“想讓更多的小娘子能自由。”
在席的小娘子們紛紛扭頭看著盛則寧。
董老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自由說得有些大了吧,何為自由,是思想的自由還是行為的自由?”
她們能坐在席上的都是上京城裡的貴女,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受過教育,衣食無憂,已經有了很多自由。
“行止由心,就是自由。”
董老搖搖頭,歎息道:“難啊,就是郎君也不能做到行止由心。”
“董老先生果真在此。”
隔著一段距離,有幾個郎君朝著這邊張望,其中一人手籠在嘴邊,大聲道:“董老先生您一屆大儒,和娘子們在一塊成何體統!”
小娘子們聽出這個郎君語氣裡的不屑,就好像在說她們不配有大儒坐鎮一樣。
“董老不同我們一塊,難道和你們一塊嗎?”
那邊的郎君也是個急脾氣,毫不客氣道:“董老教你們就是殺雞用牛刀!”
“就是就是,女子學來也無用,占著大儒又考不了狀元!”
郎君們不服氣,董老為何情願給這些小娘子坐鎮,他們重金也請不來指點。
“呿,誰說女子學來無用,我們文姐姐學識未必比你差!”小娘子們你一句我一句,各個伶牙俐齒。
盛則寧走出來,倚著憑欄往外望。
這一看不由就笑了。
顧伯賢還有之前在巷子裡想要給管修全撐腰的那幾個學子可不都在裡頭。
“既然你們說女子學來無用,不如我們就比試比試!”
盛則寧早知道這幾人的才學平平,肯定差文靜姝遠矣,在座的其他幾位也有擅畫、擅詞的。
董老也起身撫掌,看熱鬨不嫌多:“比試好啊!比試好!”
“比就比!我們難道還會怕你們不成!”那個急性子的郎君一口答應下來。
他身後的郎君想拉他都沒止住。
“你答應這麼快做什麼!”
“怎麼不能答應了,她們都不過十六七歲多小娘子,能有幾個能比的。”
顧伯賢看了一眼涼亭裡麵的小娘子,愁雲籠在眉梢。
“那也不能答應這麼快啊,反正我不行,你們知道的,我詩賦作畫都不成。”還沒開始就有郎君打起了退堂鼓。
“那我們可以找其他人嘛!”
涼亭裡的小娘子也紛紛小聲議論起來:“對對陳家十一娘師承大家,她畫的荷花是一絕……”
“……花娘子的字好!”
鬆山書院的學子們就與盛則寧等人約定三日後,進行比試。
*
不說小娘子這邊熱火朝天地開始拉人參與,郎君那邊也東奔西走,誠邀各路豪傑。
就連德保公公也捧著一張出自麒麟社的請帖,來詢問瑭王。
不過這樣的帖子多半是走個形式,瑭王在上京城裡誰人不知道,是個不喜歡熱鬨的,最多會參與一下擊鞠比試,這種君子七藝的比試多半不會去。
“不去。”
德保一副就知如此的樣子,封硯身上還有傷,雖未皮開肉綻,但是到底還是打出了內淤,那孔內官下手是留了分寸,卻還是傷得不輕。
德保又捧著請帖退走。
門外兩個掃洗的小廝正在窗邊小聲議論,談得也是這次鬨得沸沸揚揚的比試。
一群小娘子要挑戰鬆山書院的學子,居然要來比試,這不是公然挑釁郎君們的威儀嗎?
不過也並不奇怪,那領頭的盛三姑娘就是個張揚的性子,連南衙都鬨過,還有什麼不敢的。
“回來。”
德保剛剛退到門檻,就聽見封硯擱筆叫他,連忙又竄進來幾步,躬身請示。
“殿下有何事吩咐?”
封硯問他:“則寧要去?”
德保呃了一聲,嘴角有些抽抽,痛心疾首道:“何止要去,事就是三姑娘整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