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比試(1 / 2)

魏皇後剛為魏平一事煩憂不過兩天,魏國公府就有人進宮覲見。

魏皇後揉了揉發緊的鬢角,問站在一旁的封硯,“平弟在這個時間已經送出城了吧。”

“是。”封硯點頭,這事他去關照過,魏皇後才來問他。

不讓魏平繼續在上京城待著,對外是說送出去管教,是為外放,但對於魏國公府而言,送他出去則是為了避禍。

隻有自己做得夠快,夠徹底,才能免於那些刀子嘴的言官把魏平扒一層皮下來。

等著風聲過去,隨便再找個理由接回來就是。

魏皇後覺得這樣的處置已經是對自己,對魏家最好的。

魏國公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哭哭啼啼進來,一進門還在門檻處絆了一下,把魏皇後嚇了一跳,親自上前扶起她,詢問何事。

“聖人,平兒、平兒他出事了!”國公夫人用力抓緊她的手,兩眼紅腫,唇瓣哆嗦:“出、出事了!”

魏皇後額角猛得一跳,音調都變了,尖聲問:“出什麼事了!”

魏國公夫人哽咽抽泣,搖著腦袋一時說不出話。

“聖人,大娘子派了一隊人手護送小郎君,沒想到竟得知他墜落山崖,不知所蹤的事!”丫鬟替國公夫人哭訴道。

“怎麼會!”

“我的平兒啊!”國公夫人痛哭,抓著魏皇後的小臂不肯鬆開,“一定、一定是有人要害他,他一個人被押出上京城,在路上也沒個照應,要不是你父親攔著,我早該送人去他身邊護著,就是晚了、晚了……”

“母親你還派人去護著……你這不是讓人拿把柄嗎!”魏皇後大驚。

不說禦史台和諫院還盯著,王貴妃又怎麼會讓她輕易脫身,置身事外。

這要是魏家一邊裝模作樣痛改前非,一邊陽奉陰違暗自照拂,那便是欺上瞞下,不知悔改啊!

“你、他可是你親弟弟!你不心疼他了嗎!”魏國公夫人遽然甩開魏皇後的手,悲傷的臉孔陡然一變,惡狠狠道:“你為了穩固你的位置,狠心將平兒舍棄也就罷了,如今他為你而死,你卻不管不顧,反而要斥責我的愛子之心。”

魏皇後被國公夫人的一通罵,也弄得臉色煞白,她起身時往後趔趄了一下,還是封硯及時扶住她。

“母後當心。”

魏皇後深吸了幾口氣,偏頭問國公夫人的丫鬟,“你且說說,究竟是什麼情況?”

丫鬟哭天抹淚:“聽說是路上出了一隊匪徒,衝散了押送的隊伍,小郎君恐懼,就獨自逃了……”說到這裡她哆嗦了一下,因為這個逃字讓魏皇後的臉色又黑沉了一分。

“匪徒們一路追著小郎君,跑進了林子,然後、然後就說掉下了懸崖,不知、不知下落了!”丫鬟抽泣道。

雖然說不知下落,可那懸崖多高,那幽林荒險,焉能活命。

“我可憐的兒呀,一個人孤苦伶仃,究竟是誰這麼心狠,竟然一路追殺了他跑了小半座山,還讓他墜崖。”魏國公夫人心如刀絞,急痛攻心,捂著心臟臉色青白難看,身子如泥一樣癱了下去。

“快來人,叫太醫!”

明仁殿裡亂糟糟一團,封硯慢慢從慌亂的人群裡信步而出。

屋簷下的陰影籠在他的眉眼,投下一片陰霾。

德保公公在階下候著他,見他下來便迎了上來。

“殿下……”

年輕的郎君掀開眼睫,濃墨一般的眸子裡渾如煙海,讓人瞧不出他的喜怒,他隻輕輕拂過袖身,仿佛像是要揮去在明仁殿裡沾染上的那些沉膩的香氣。

“繼續善後吧。”

“是。”德保躬身,將頭低得以往還要低。

這小心的姿態不知道是出於恭敬還是更多出自於害怕。

分權製衡本就是帝王之術,如今的魏家已經從內部分化,魏平不再是瑭王的心頭刺,而是皇後與魏國公府的了。

拙園。

讓整個上京城矚目的比試就設置了這處原本屬於一位皇商的豪園當中。

鬆山書院的學子三五成群,昂首挺胸地走入,跟著他們身後而來的是為麒麟社坐鎮的大儒,齊老。

齊老與董老也算是老友了,兩人見麵都笑著搖起了頭。

一個說對方老糊塗,跟著一幫小娘子鬨什麼事。

一個說對方假正經,明明也不喜歡這些學子卻為了造就自己名聲,甘願當擺設。

兩人互懟了一番,又相視一笑,各自入了自己的席位。

今日的比試分為兩部分。

所謂君子七雅,琴、香、書、花、茶、詩、禮,從其中選出了琴、書、詩是為文鬥,鬆山書院的學子特意還安排了騎、射進來,說是文武雙全才更有意思。

至於按的什麼心,小娘子們心知肚明。

不外乎就是覺得小娘子在騎射上麵不如郎君們罷了。

盛則寧與文婧姝等人早已經入座多時,等郎君到場後,兩位大儒依例,又互相誇讚了一番對方的才學與公正,然後才為比試擊杯為號。

琉璃盞壁脆響一聲。

兩名小廝就搬來了琴桌、琴凳。

比試琴這一項的正是朱七娘,是盛則寧好說歹說,力勸她出場,反正傷著腳也不影響她撫琴。

在小娘子當中,十年苦操琴藝的人唯有她這個愛琴之人,除了她之外,盛則寧想不出還有誰能有勝算。

朱七娘的腿腳還不便利,由兩位小娘子扶著出來,後麵還有個為她抱琴的,陣仗頗大,也顯出小娘子們對她的重視,隻差要給她揉肩捶腿,請她好好比試。

朱七娘坐下後,心裡還是有些緊張,抬眼看見站在董老身邊的盛則寧對她微笑鼓勵,她不由想起盛則寧對她說過的話。

——“還有什麼比挫掉顧伯賢的傲氣更讓人高興的。”

顧伯賢這些郎君總覺得他們生來就高出小娘子一等,不把她們放在眼中,如今有了這樣一場比試,就該讓人瞧瞧,小娘子未必比郎君們差!

朱七娘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微顫的手,還瞥了眼與她比試的郎君。

這位郎君朱七娘也認識,是顧伯賢的狐朋狗友之一。

顧伯賢本人的琴藝也不錯,但是他就是猜到比試琴藝的會是朱七娘,因而不敢出場。

懦夫!

朱七娘在心裡啐了一口。

如此想來,能登台比試的自己比顧伯賢勇敢許多!

她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事,真正理虧心虛的人是那顧伯賢,之前的自己到底是為何要躲在屋中不敢見人?

朱七娘反省起自己來,越發覺得盛則寧一直勸自己的事是對的。

她就該堂堂正正地走出來,要活得更好,更精彩。

指甲依次勾過七根線,由輕到濁的琴音仿佛流水一般傾瀉。

朱七娘偏頭對旁邊的郎君道:“顧伯賢讓你出來替他,是因為害怕見著我麼?”

那藍衣郎君聞言縮了縮脖子,訥訥道:“朱娘子,比試時不談其他。”

“膽小鬼,還說什麼麒麟七子,狗熊七子還差不多。”朱七娘昂起下巴,冷哼一聲,像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藍衣郎君不由苦笑起來。

這可不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嘛。

他不過是替顧郎君一趟,這遭的都是什麼罪呀!

如此一分神想,他的心緒就不太平靜,偏生他選得還是一曲歌頌人高尚節操的《梅花三弄》。

藍衣郎君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怎麼也自己帶入並心虛上了。

琴聲最能體現操琴者的心聲。

一首通過讚揚梅花淩寒留香、清雅高潔而引到讚美人堅貞高潔的琴曲,偏偏讓這小郎君彈得束手束腳,躲躲藏藏。

董老與齊老皆把眉頭蹙了起來,可見聽得十分難受。

這位郎君莫不是昨夜去做賊了,如此心虛?

到朱七娘彈奏時,一曲流暢的《流水》從她指尖拂出。

淙淙錚錚,滔滔汩汩。

不但指法更繁複,滾、拂、勾、挑,進退轉滑,從溪流泉水到浩浩大江。

在小娘子纖細的手指下,琴音猶如急流奔騰,傳達出一種勇往直前的氣勢。

遇到過挫折,但是也要像流水一般,遇山劈山,一往無前。

在場人稍懂點音律的莫不都對朱七娘油然而生一種欽佩之情。

這是一位寧折不屈的小娘子啊,才能彈出這樣的琴音。

這一局,不用多說,就連郎君們那邊都自知慘敗,無力回天。

朱七娘開局勝出,被小娘子團團包圍,大家都在誇獎她琴音激昂有力,有大家風範!

朱七娘激動地兩頰飛紅,又是羞怯又是興奮。

躲在人群裡的顧伯賢看見這一幕,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腦袋也悶了起來。

怎麼會如此。

朱七娘一向怯怯弱弱,一遇事就像老鼠藏進窩裡一般,怎麼忽然就變成這麼耀眼了。

“這朱七娘彈得可真有氣勢,瞧不出來她琴藝這麼好。”

“是啊,我都聽入神了。”

連郎君這邊也有好幾個對朱七娘讚不絕口,露出了欽慕的神色。

顧伯賢更感覺心口一窒,快要喘不上氣來。

盛則寧看見顧伯賢那張憋屈的臉隱在人後,又看見朱七娘重拾信心,被眾人追捧誇獎,心情大好。

誰身上沒能有些長處和優點,是他從前不曾注意罷了。

就像是星星在夜幕能光彩閃爍,人也是如此,一個合適的環境,就能人大放異彩。

隻怪有些人錯把珍珠當魚目,輕易舍了去。

下一局比試很快又要開始了,場麵上的琴桌、琴凳都被小廝抬了下去。

對於詩這一局,小娘子這邊還是稍遜一籌。

齊老得意地對董老拱了拱手,意思就是他教得好,謝董老承讓。

董老重重地哼了一聲,盛則寧就讓胡桃給他拿出解暑的糕啊水啊,消消火。

勝敗嘛,並不重要。

小娘子這邊才剛剛成建起這個集社,往日都是小打小鬨玩著,這次能挑戰麒麟社,即便是敗了也無妨,總歸是能揚一揚她們不懼挑戰的決心。

董老一看這些吃食,馬上把心裡的不快都拋之腦後。

這些都是柳娘子為他特意準備的,外頭都還沒得賣呢!

晶瑩剔透的糕裡裹著鮮豔的果子,澆著牛乳的冰沙裡還碎了些冰果、還有些顏色奇怪,但是香味濃鬱的水。

齊老眼睛都看直了,連忙湊頭過來問他這是何物。

董老哼哼兩聲,晃了晃腦袋,“是我這些不爭氣的小娘子們孝敬我的,怎麼啦,鬆山書院的郎君不會連點心、糖水都沒有給你準備一份吧!”

齊老聽見董老這陰陽怪氣的聲音,把手一盤,“我們都是鑽研學識,又不是要去當廚子。”

董老豎起拇指哥,誇張道:“齊老說的對啊,你們都是非梧桐不棲,非露水不飲的高風亮節之人,不像我就是一個俗人,我就吃這些美味的俗物!”

齊老沒想到董老真的就這麼不要臉地開始吃獨食了,但是剛剛自己那番話已經說出口,又不好收回,隻能咕咚咽下口水,喝了幾口令人心酸的冷茶。

到書這一局,小娘子這邊上場的自然是文婧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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