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宗沒注意到她這過河拆橋的小伎倆,他的注意力還在那可疑的巴掌印上,又一揚手指著封硯的臉,寒聲道:“那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說到‘欺負’兩字,謝朝宗咬牙切齒,冒火的眼裡就仿佛寫著禽獸兩字。
他萬萬沒有想到封硯這死木頭能玩出花來。
盛則寧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抬眼看清封硯現在這張臉。
雖然她手掌不大,可是在封硯精致細膩的臉皮上,那纖細的指印紅得張牙舞爪,何其顯眼,引人注目。
迎著她的目光,封硯不偏不倚地看來,十分坦然麵對她的打量,仿佛他臉上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罪證,而是什麼榮光。
“……”盛則寧悄悄甩了甩自己手掌,難怪現在手還這樣疼,她這是全力出擊了。
“莫非你也要說手滑?”謝朝宗雙手抱胸,冷笑不已。
他倒是想聽聽,這手要怎麼滑,能甩出這麼一個大耳刮子。
他就是腦子被灌了水也不信這兩人之間沒什麼事。
盛則寧自然不可能把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謝朝宗聽,她定定看著封硯兩息,視線往旁邊一挪,開始現編:“今日瑭王殿下追思故人,因憂傷過度導致神不守舍……”
盛則寧轉頭,衝著謝朝宗眨巴著眼,信誓旦旦地道:“我聽說人若是長時間神魂出竅,容易傻,這才不得已冒犯了瑭王殿下。”
謝朝宗扯了扯嘴角,怒衝衝道:“寧寧,你當我傻嗎?”
“我當你懂我。”盛則寧不躲不閃地麵對謝朝宗的質疑。
懂她就當知道她不願意說,再問也就是徒費她心神再要去編說辭罷了。
兩人對視片刻,謝朝宗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眉頭緊蹙,像是失望透頂,又好像傷心欲絕。
“寧寧你竟然這樣護著他,虧我還怕你有事匆匆趕來!”謝朝宗一副被她氣得不輕的樣子,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就把盛則寧拋到了腦後,就跟他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地走了。
盛則寧愣了下,看見謝朝宗走得這樣乾脆果斷,還下意識追出去一步。
“則寧。”
背後封硯及時出聲叫住他。
盛則寧停下腳步,回過頭,臉上還餘留著些沒有散去的茫然。
顯然是謝朝宗的話讓她心神不寧。
“你追上去做什麼?”
“……”盛則寧被封硯的話問住了,思忖了片刻道:“他畢竟是擔心我才來的,我說謊蒙騙他確實不應該。”
謝朝宗雖然有時候很不顧及她意願,可是他擔心也不是假的,盛則寧還是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封硯漫步走上前,垂眸注視著她臉上的悵然。
謝朝宗始終還是太懂得怎麼拿捏盛則寧的心,這招以退為進也是高明。
封硯心裡不是滋味。
“那你為何不對他說出真相?”封硯開口,耐心地一步步把盛則寧誘出來,他慢聲細語問:“為何不告訴他,是我意圖不軌?”
他的語氣十分平緩,神情自若,仿佛不過在談論今日的天氣一樣自然,而不是‘意圖不軌’這樣讓人不知所措的詞。
盛則寧難以置信,封硯敢直言不諱,承認他剛剛的惡行。
承認他……
盛則寧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唇,剛剛被她咬出的傷口就疼了起來。
封硯注意到了她唇瓣上的傷口,看得盛則寧心底發毛。
“殿下,你是不是還不太舒服,要不然我們也下去吧?”盛則寧化被動為主動,小心翼翼伸手想去扶他,歎了口氣,又故作輕鬆道:“彆說謝朝宗了,臣女都快要不認識殿下了,您這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怪讓人害怕的……”
該不會是懼高懼出了癔症來了,不然得話,一個人的性情怎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一定是一時腦子迷糊,才會瘋言瘋語、瘋行瘋舉。
封硯順著她伸出來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微熱的掌腹和泛涼的指腹帶來雙重的感受。
一邊是洋洋暖意,一邊是森森寒意。
“則寧,我沒有變,從始至終我就是這樣的人。”封硯不疾不徐地說道,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卑劣與不堪,“隻不過你還未見過罷了。”
真誠相處的第一步,剖開自己。
他目光沉靜,坦然,沒有半分緊張、慌亂或者猶豫。
就像是向獵物展示自己利爪鋒牙那般從容不迫。
他有這樣的能力,隻是他從未用過罷了。
盛則寧在他直白的話語中如遭雷擊,張口結舌。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樣的封硯若是上位後,她還能全身而退嗎?
“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則寧你是在後悔?”封硯手掌托起她的下顎。
盛則寧被他一眼看穿,嚇了一跳,努,無辜地搖搖頭。
“那是何意?”
盛則寧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說辭,脫口而出:“殿下去歲在臣女生辰時說允臣女一個心願,那今年……”
想起兩人之間的舊約,如今才到第二年。
封硯眸光微斂,嗓音柔和:“今年亦是,不過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