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則寧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隻是她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突然。
但早打了無數遍的腹稿說起來還是流暢無比。
“女兒不能嫁給太子,原因有三:其一,爹爹擁護太子上位有功,將來加官進爵,盛家風光無限,可樹大招風,難保不會被人對付,倘若女兒日後在後宮遭難,朝堂與後宮不可相互乾涉,豈非要讓爹爹左右為難,腹背受敵。”
“其二,女兒自認無法做到寬宏大度,專心為太子管理後宮,女兒向往的並非高高在上的孤苦伶仃,而是如爹娘這般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若是後宮新人不斷,報不準女兒會心生妒忌,行事偏激,若因女兒導致未來皇帝後宮不寧,再禍及前朝,豈非要讓爹爹這個功臣變成了罪臣?”
聽完這兩個,盛鴻文臉色都變了,雙目怒瞪。
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麼話?
他還沒加官進爵,就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堆罪名。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她若是進了後宮,一定會弄得烏煙瘴氣,讓人不寧!
盛則寧此刻也不擔心會受到訓斥。
現在不受點委屈,將來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豈不是更慘。
長痛不如短痛!
她理直氣壯地說出第三,“其三,女兒不想嫁!”
前麵兩個不過是理由充分的借口,唯有最後一個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她素來是個有點任性的人,這一點二房夫婦再清楚不過。
但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兩人皆是呆愣當場。
雖然盛鴻文之前聽盛則寧說起過一次不想嫁,但是他一直當作是她和瑭王鬨了什麼彆扭,一時耍女兒家的小性子。
年輕人嘛,難免會有摩擦,誰還沒和喜歡的人吵過幾次架?
所以他從沒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聽她這小嘴一張,振振有詞,就知道她將此事放在心上多時,想必是反複揣摩過,如何說服他們。
“可……可!可你不是很喜歡瑭王的嗎?”盛宏文起身就在屋子裡踱步,“如今到了這個的地步,皇後都給你娘如此明顯的暗示,還能由得了你說不嫁就不嫁,這要是降罪下來,盛家不但沒有榮寵風光,還隻有死罪到頭!”
蘇氏揪著手帕,心情無比複雜。
她了解自己女兒,不願意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但是盛二爺說的也對,這件事並不是她一人之事。
“聖人是因為與爹爹有了協議的緣故,將此事當做恩賞賜予我,如今我隻是不想要這恩賞,又有何不可?”
盛則寧又拽了拽蘇氏的衣袖,“娘,即便女兒真的挾恩上位,萬一哪天他有了真心喜歡的女子,那女兒也隻能如魏皇後那般,一輩子都不痛快。”
盛鴻文是男人,能說出‘喜歡在權勢麵前不值一提’的話,但是蘇氏是女人,還是個心腸極其軟的女人,想到她的跳跳以後要是變成魏皇後那樣,她就心疼得心口直抽,險些落下淚來。
“你少去蠱惑你娘,八字沒一撇的事,值得你拿出來嚇唬你娘嗎?”盛鴻文把蘇氏扶到椅子上坐下,“你說是恩賜,那也沒有臣下拒恩的道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爹爹莫急,女兒早已料到此事,所以特向太子請賜丹書鐵券。”盛則寧朝著盛鴻文膝行了兩步,“有了這個,爹爹大可放心。”
“免死鐵券?”盛鴻文都震驚了。
大嵩建國以來,還沒有哪幾個功臣得過這玩意。
丹書鐵券可免忤逆叛國除外的所有重罪。
盛則寧趁熱打鐵,“再者,太子也應允了我,以後無論發生何事,我之禍不殃及家族。”
“這……這你都已經同太子說了?”蘇氏驚掉了手帕。
她都計劃到了這份上,又是丹書鐵券又是禍不及家族,太子還沒半分反應。
是當真如她所說,太子其實也並不屬意她做皇後,有與沒有,無甚乾係?
可若是這樣說,皇後今日又是什麼意思?
蘇氏都給弄懵了。
“爹娘,女兒並非一時興起,也不是任性妄為,而是深思熟慮後才決定的,從前我是喜歡瑭王,為了他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去,如今我不想嫁了,就是金山銀山我也不要。”盛則寧再認真不過地說。
“太子所要的不過是爹爹的忠心,有沒有我也不重要……”
*
皇帝的身體惡化得厲害,回到上京城後就如雪山崩塌,連說話都困難了,隻能臥病在床,用湯藥吊著氣。
幸得在北林行宮時,他已經交代了大臣,如今他退位禪讓也得以順利推行。
禮部馬不停蹄地籌備登基事宜,就連魏皇後一時間門也顧不上盛家這邊,這才給了盛則寧更多的信心。
半個月後,秋高氣爽,日麗風和。
正是黃道吉日。
太子封硯祭天地宗社,祭告封氏先祖,而後昭告天下萬民,新君即位。
封賞百官、大赦天下。
盛則寧和其餘女眷一般,都不得蒞臨觀禮,隻能聽那些傳信之人口述登基大典上的情形,幻想著裡頭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