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重新(2 / 2)

竹喜都把她的樣貌形容得如此恐怖。

盛則寧從袖袋裡掏出塊小銅鏡,對著自己的臉左看右看。

隻見鏡子裡頭的人眼皮浮腫,臉色蒼白,唇瓣卻紅又腫,比起剛剛起床時還難看了分,盛則寧在心裡頭把封硯又罵一通。

要不是他喝酒發瘋,她至於變成這樣嗎?

頂著這副模樣出門的確有些寒磣,可是她也沒有法子了。

今天是柳娘子的大事。

前段時間門柳娘子打算盤下一家就要關門歇業的小酒樓,自己做掌櫃娘子,盛則寧為了支持她,就投了一筆錢入夥了。

為防止談買賣的時候對方欺負柳娘子勢單力薄,她這才帶著護衛又請了更精於此道的盛則柔隨她同去。

“裡麵可是盛姑娘?”馬車還在行進,外麵傳來一道聲音。

“是薛世子?他可真是執著不放啊!”竹喜聽出外麵的聲音,搖搖頭,給兩位姑娘解釋:“昨日他也在尋姑娘,不過那時候姑娘您醉了……”

盛則寧豎起一隻手,及時打斷竹喜的話,“好了,不必再說昨夜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從她殘留的那點記憶來看,昨夜一定雞飛狗跳、不堪回首。

不過她倒是又確定了一事,那就是與封硯的事不能如她所願那般斷的乾淨。

隻要她還留在上京城,就必然會為其所困。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但她相信自己,總能慢慢掙脫這些束縛。

“姑娘可有空?”

盛則寧考慮到自己今天的臉有礙觀瞻,便隔著簾子回他,“薛世子有何事?”

薛澄頓了一下,像是沒料到這麼快得到她的回應。

“昨、昨夜,我還有話未說完,不知道姑娘可還願意聽?”

他這樣猶猶豫豫、反複詢問,不知是什麼要緊事,確實勾起了盛則寧的好奇心,她看了一眼盛則柔。

盛則柔溫柔款款地朝她一笑,不曾驚訝。

從七夕那天起,她就覺察出薛世子的心思。

“薛世子請說。”盛則寧客氣道。

“我、我不日就要回博西了,聽聞姑娘想要出門遊曆,是否有意先去博西,去西涼?在下不才,也願護送姑娘一程,一如當初護送盛老太爺一般。”

盛則寧沒有猶豫,就道:“多謝世子美意,這件事我尚在打算,就不好勞煩世子了。”

“姑娘不急著做決定,在下隻是想讓姑娘知道,還有這個選擇。”薛澄雖被拒絕,可還沒徹底放棄,仍存了一點希望。

話畢,噠噠的馬蹄聲疾馳遠去。

快得就如他來時,像一陣風。

盛則寧看著自己馬車裡剩下的兩人,“我不知道,他竟是來說這個。”

“博西地廣物搏,景色壯麗,不為是一個好去處,妹妹沒有考慮一二?”盛則柔好奇。

盛則寧正要搖頭。

“當初一眼就知道薛世子是個性子單純、脾氣又好的郎君,我起初的確是有幾分喜歡,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婚事是祖母做主,更何況祖母儘心儘力地撫養我與兄長長大成人,我必不可能為一眼的喜歡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盛則柔撩起窗帷,朝著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道:“我知你從小就向往祖父,如此也不為一個良機。”

她解釋這麼多,無非是怕盛則寧是因為自己才推拒這樣好的機會。

出門在外,哪有比得上有軍隊保護更安全的?

盛則寧輕聲道:“我雖然想要出門遊曆,卻也不能借薛世子之名,這樣是不對的。”

“為何?你不喜歡謝二郎君,難道也不喜歡薛世子?”

明明這兩人是相反的性格,盛則柔以為盛則寧不喜歡謝朝宗那一款,總該會喜歡薛世子這一款。

盛則寧歎了口氣,“我也說不好,就仿佛已經對什麼人都提不起勁來了。”

盛則柔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問道:“莫非,妹妹還對官家……”

“絕非如此!”盛則寧反駁得很快,把盛則柔都嚇了一跳。

等到那股異樣的情緒平緩,盛則寧才又深深吸了口氣。

“我隻是覺得,喜歡一個人好累。”她用手指仔細摩挲著銅鏡背麵的花紋,“我想重新來過。”

*

夕陽西下,倦鳥回巢。

盛則寧在外奔波了一天,在馬車上伸了一個懶腰,才懶洋洋鑽出來,竹喜扶著她的手抖了抖。

“怎麼了?”盛則寧捏了下她的手腕,之前搶酥餅的時候也不見她手抖,這個時候抖什麼?

竹喜沒有回她話,隻用恨不得飛起來的眉毛給她提醒。

盛則寧偏過腦袋,微眯起眼。

在晚霞的紅光裡看見了才闊彆一日的封硯。

他手提著一個木匣,站在盛府西巷的一顆老樹下麵,半黃不綠的葉子掉了一地,有些還掛在了他的肩頭。

就好像他站在這裡,等了很久。

這裡是盛府西側門,除了她會經常使用之外,少有人知。

封硯會出現在此,隻有來見她這一條可以說的通。

盛則寧在原地站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官家為何在此?”

“我經過豐記時想起你愛吃七寶酥,便買了一點,在這等你回來。”忙完政務,已經時間門不早了,他又得知盛則寧出門了,便在這裡等著,誰知道一同出門的盛家二姑娘回來,她也還未回,這一等就直到了日落。

不過一切的等待都值得,因為看見了盛則寧,他的心就一點點充實了起來,唇角也輕輕揚了起來。

就在他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情況下,語氣都柔和了不少,“已經囑咐過小二,沒有放鬆子。”

他記下她的喜好,也了解她的忌口,就好像能一步步走近她。

“官家不必如此。”

但盛則寧沒有看他手裡的七寶酥,也沒有看他的臉,目光不高不低,就停留在他的脖子上,“第一,我們並無約定相見,第二臣女也不需要。”

她拒絕得很乾脆。

封硯眼眸微凝,臉色變得蒼白,就連紅霞都不能為他染上顏色。

盛則寧走近兩步,停在五步之外,兩手端正得擱在身前,克製而端莊地和他說話。

“昨夜,官家與臣女不是說好了嗎?要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從他們形同陌路開始。

封硯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起來,額角錐刺一般疼痛,就好像那蟄伏的記憶又衝了出來,讓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盛則寧對他行了一禮,就從他的手側走過,立在盛府角門的台階下,她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官家日後也不用再來這裡等我了。”

拒絕,應該從一開始。

她不想他等。

封硯看著盛則寧走進門,兩扇門在他眼前輕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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