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婚後(1 / 2)

晨曦從卷起的竹簾透進屋內,仿佛是水墨畫中的留白,在昏暗的牆上落下一道道條形的光紋。

蟬聲一聲接著一聲,仿佛也被這攀升的溫度,弄得燥.熱難耐。

半掛起的灑金帳裡,盛則寧輕揉了一下眼睛,醒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擱在她腰上的手臂狠心推了下去。

難怪她一直覺得胸口沉甸甸,就連夢裡也覺得好像身上壓著什麼,又熱又重。

本來入了暑,天氣熱,她多次婉轉地表達想要與皇帝分塌睡,但是每每都不能如願。

還被封硯用一句卸磨殺驢,指責她冷的時候往他懷裡鑽,熱的時候就想把他趕下床,著實無情,讓她啞口無言,難以辯駁。

不過這天氣是越發熱了,盛則寧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硬下心,把這火爐從她床塌上趕走。

絲毫不知道枕邊人在怎麼籌謀著要趕走他,封硯還側著臉在席枕上,睡得正沉,即便被推開了手臂,依然沒有醒來。

盛則寧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皇帝的臉。

年輕郎君的臉不說吹彈可破,但也算細膩,一用力,便按出一個坑,盛則寧尤不解氣,往他臉上接連戳了數下,封硯依然沒有掙開眼。

他的警覺性遠遠不如從前。

還記得剛成親那會,風吹草動,他都會醒來。

現在隻怕被她踢下床都不會醒。

今日皇帝休沐,所以無人前來打攪,外頭都安安靜靜的,盛則寧見吵不醒他,索然無味地提起腳,從他身上跨了出去,順便還自他腿邊抽出自己被壓了一宿,已經皺巴巴的披衣,坐在床邊,慢慢穿上。

胳膊、腰背還酸痛著,她的動作十分緩慢,半晌才將雙手都套進兩個袖筒裡,再把垮到腰側的衣往上拉,可沒想到這一次卻沒能扯動,她偏過頭,就看見了始作俑者撐開一雙鳳眸,略帶笑意地望著她。

“今日我休沐。”

“我知道啊。”盛則寧眨了眨眼,條理清晰地說道:“若非你們今日休沐,賀家郎君就不得空照顧兒子,而文姐姐也不會有空,文姐姐沒有空,我們今日也不得聚討關於濟嬰館和育才堂的事。”

盛則寧一副我很忙的模樣,聳了一下肩膀示意封硯鬆手。

“官家,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是真的到時間,要走了。”

封硯手指正好壓在她後領的地方,讓她無法把整件衣裳披好,成片粉白玉色的背脊還露在眼前,聳起的兩片圓潤的美人骨像是張開翅膀的蝴蝶一般,玲瓏玉潤。

封硯手依然壓著她的衣裳,俯身竟就在那片肩骨上輕咬了一口。

雖然不疼,但酥麻的感覺還是勾起了一些難以忘懷的感受。

盛則寧身子一顫,縮起肩膀,想要躲開,但是很快另一側也給他如法炮製,咬了一口。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是什麼意思,跳跳不知道嗎?”

盛則寧聽懂了他的暗示,卻乾脆把兩隻手都從袖筒裡抽了出來,拋棄了那件已經落入敵手的外衣,來了一個金蟬脫殼,快走兩步離開了床塌,抱臂回頭看著還坐在床上,用不懷好意眸光勾著她的男人。

那直白的眼神把盛則寧的臉都要看紅了,更加用力環著自己的胸,擋住自己的春光。

雖說她也不討厭被他抱,但總不能不乾正事,就想著白日荒唐吧。

從前她都不知道封硯能厚著臉皮,無恥到這樣的境界!

“官家這樣子,真真去做妖妃都足矣。”盛則寧故意用挑剔的眼神把散發敞衣的男人審視了一眼,又換上一副大義凜然,不為男色所動的正直樣子。

仿佛就算眼前的人現在當著她的麵,衣服儘解,她也是不會動搖的。

活像是一個得道多年的高僧。

封硯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襟,毫不介意它往兩邊滑得更開一些,胸膛、腰腹上麵殘留的痕跡讓人麵紅耳赤。

光看一眼已經讓盛則寧不安地抿了抿唇,偏偏還聽見他故作不知,開口問:

“那這些是什麼?”

盛則寧臉皮滾燙,往後又躲了一步,就怕他忽然會伸手來抓自己一般。

她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

實在怪不了她。

“昨夜,你不喜歡?”封硯也不拿這些逗她了,用手攏起自己衣襟,一手撐在床榻上,朝她傾身。

盛則寧瞪著他。

封硯現在怎麼能如此不要臉皮,這都什麼時間了,光天化日,還一本正經地問她昨夜的事……

“喜歡?”封硯挑挑了眉,鳳眸裡仿佛還帶著沒有淡去的深色,幽幽看著她,都不必動手,光用眼神就在勾搭她。

盛則寧呼吸一窒。

想起昨夜他結實的腹.肌,一次次撞.上她的後腰,想起她被咬著後頸,被迫沉下腰……的種種畫麵。

她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喉間亦是吞了火星子一樣燥熱,終於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竹喜!竹喜!快來給我更衣!——”

可不能再待下去了,隻怕封硯再說多幾句話,她就要自投羅網了。

*

梳洗挽妝後,盛則寧連忙帶著竹喜等四名宮婢出去,獨守空房的封硯也隻能‘早早‘起身。

德保公公進來伺候,看見皇帝臉色不好,反而笑得臉上褶子都擠成了一朵花。

皇帝並沒有留意到身邊人笑的樣子,還沉浸在被拒絕的疑惑當中。

“……朕怎麼覺得聖人比朕還忙?”

德保公公‘欸‘了一聲,並未詳答,隻是在那不被人看見的時候露出一副‘我覺得官家您該反思自己了’的樣子。

皇帝該反思的是,忽然放權給皇後,這從未料理過大事的人就像是掉進米倉的老鼠,不得忙得團團轉,自然沒功夫時刻搭理他。

“官家多心了,聖人還是很關心官家的,雖然忙碌,但還是囑咐老奴說是天氣悶熱,要給官家準備清熱下火的早膳。”

封硯聽見‘下火‘兩字,眉毛一挑。

但德保公公轉身就殷切地將佩玉從托盤裡取出來,捧給皇帝,口裡說起另一件事:

“老奴看文大娘子這段時間為聖人分憂不少,文大人教女有方啊。”

封硯把玉佩認真地係在腰帶上,撥正位置,回答道:

“之前聽聖人說起過,想讓文老來當恒哥兒和鈺哥兒的老師,這一門雙相也就是離不開文老的教導。”

德保公公連連點頭,“正是啊,若是能得文老來為兩位郎君授學,一定大有裨益。”

兩人口中的恒哥兒、鈺哥兒是三年前封硯從宗親裡選出的兩名孩子,今年一個七歲,一個六歲了,正是要用功讀書的年紀。

所以盛則寧想請文相的父親文老為兩個孩子授學。

雖不是親生,可盛則寧也尤為上心,說要視若己出,可她自己分明也才十八,管教六七歲大的孩子,怎麼也不像回事。

封硯略想了一會,“明日早朝後,就請文老來見朕。”

*

從明仁殿出來,盛則寧也不乘坐軟轎,就攜著宮人徒步而行,穿過有護衛把守的子霄門再往外走了快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長嵐殿。

長嵐殿與皇宮其他處不一樣,此處是皇後用來召見人的地方。

從前各朝也有女官,但與她們不一樣,前朝的女官是在內宮服侍宮裡的貴人,譬如六司局等。

她們卻還屬於宮外的人,若真要詳追身份,算是皇後的內臣。

她們是幫助皇後處理宮外事務的女官。

如今的文大娘子在外麵還擁有女相的美稱,都說文家一門雙相,可所謂滿門榮寵,就連賀家上下也不敢輕慢了她。

要知道在皇後麵前,這文家大娘子身上也是有正經官職的,那可比賀家郎君還高。

雖然一開始,眾人皆不認為一幫女人能成什麼事,皇後不過是被皇帝縱著,學著男人建了什麼內閣理事,都是鬨著玩。

可是漸漸的時間久了,他們才知道,皇後是認真的。

從皇後內閣建立的那一天起,先是梳理上京城的戶籍名冊,再到收集失孤兒童,一步步再往她要的方向發展,並不是小打小鬨,而是實打實地在為民分憂。

“臣想在東南近郊的地方修建一所學堂,既然國子監、鬆山書院都不接納女學生,不若另外建一所,讀書是一件好事,不該局限在身份、性彆上。”

文靜姝的話剛落,朱七娘就瞪大眼睛問:“文姐姐是想將那些收留的孩子都送去讀書?”

“可是那未免需要很大的地方,還需要很多的夫子……”另有位娘子提出了疑問。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事。

就連郎君們,也不是人人能去過國子監或者鬆山書院念書受學。

盛則寧一點就通,笑著道:“自然不是,要想讓人人都去讀聖賢書,培養得猶如文相一般才學卓然,那是拔苗助長、急功近利之事,並非好事。”

文婧姝抬眼微笑,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知道對方懂了自己。

從兩年前起,她們就一直在做這件事,隻不過到了今日,才擁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放開手腳去做。

建立女學隻是其中一件。

盛則寧看了眼左右,殿內坐著的人大部分都是當初與她一道積極建立木蘭社的小娘子們。

能走在一起,都是有著相同的理念。

在她們之中並沒有前朝的那些爭權奪利的糾紛,隻有想要積極改變格局的一顆真心。

可沉重的枷鎖已經戴在身上太久了,她們都知道這不容易。

“從濟嬰堂到育才館再到女學,都隻是其中的一個階段,我們的目的並非是一直養著這些孩子,而是要讓她們能有安身立命的能力,隻有自己擁有能力,才不會命如浮萍,隨波逐流。”

盛則寧放下茶盞,柔聲道:“就好比柳娘子與梅二娘,她們二人與諸位都不一樣,身後無家族可靠,她們所能憑靠的隻有自己一身本事,如今一個是上京城的酒樓掌櫃,一個管著數家繡坊的掌事。可見隻要有機會,女子也能自力更生、改換門庭。”

“若是能讀書的、想念書的,我們可以給她們機會,倘若實在不是這塊料,也不要強人所難,應當選擇適合的,每個人總會有長處、有短處,世人的煩惱莫過於用自己的短處去與旁人長處相比,若是能抓住自己的長處,將它發揮最大,又何愁未來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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