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雙沐:“……”
學校街道的路口邊,周彧目送黑色邁巴赫開遠,將煙頭扔到地上,腳尖抵著踩了踩。
蘇麟嘖歎:“彧哥,那朝天椒家裡看上去很有錢啊,孟暉也是牛逼,認識個這麼有錢的朋友竟然從來沒提過。”
周彧聳肩,想想剛才溫雙沐一副把他當勒索敲詐犯看的目光就覺得冤得不行。他拿起放在車頭的頭盔戴上,道:“不然呢,有幾個普通人家能養出她那樣辣的性子。”
他說著道了聲“走了”,便帶頭驅著摩托駛了出去。
送完孟暉,溫雙沐到家時間過了十點半。
溫秉一蹲在公寓下的小花壇邊,遠遠看到車燈,興奮地跑上去敲車窗:“姐,你怎麼回來那麼晚!”
溫雙沐下車,讓陳叔早點回去休息,壓著溫秉一腦袋揉了又揉:“你才是!這麼晚不去睡,膽子大起來一個人呆樓下。”
溫秉一嘟囔:“爸爸媽媽不在家,我想等你回來再睡。”
他說著想到什麼,回頭道:“我剛碰到阿起哥哥騎車回來,他陪我一起等你的……咦,他人去哪了?”
溫雙沐順著溫秉一張望的方向看去,公寓一樓的大堂玻璃門透亮,金色的燈光富麗堂皇,卻不見人影。
溫雙沐道:“他剛一直跟你在一起?”
溫秉一乖乖應道:“對啊,他問我一個人在樓下乾嘛,我說等你,他就沒上樓,陪我一起站這裡等了你一會兒。”
溫雙沐拉著溫秉一走進大堂,電梯數字正在上竄,在15樓停了片刻,這才緩緩往下。
金屬門的倒影裡,溫雙沐嘴角咧開,緩緩上揚,幾欲咧到耳根。
溫秉一道:“姐你今天好像很開心?”
溫雙沐難得直率:“嗯,本來不怎麼開心,現在又挺開心的了。”
溫雙沐到家後先把溫秉一伺候去睡覺,繼續看書複習,雖然係統沒有布置月考相關的支線任務,但她就像自己跟自己較起勁來,也不再跟烏小漆閒扯廢話,把時間都用在了複習上。
第二天早上的學校早操晨跑,溫雙沐跟體委借口請了例假,呆教室裡學習。
廣播裡響起經典的跑操音樂。
溫雙沐透過窗戶,往遠處的操場看了眼,哨聲響起,齊整的腳步伴著各班的口號。
在操場上四散走動著幾個黑色星點,估計都是學生會檢查儀表紀律的成員。
溫雙沐強迫自己收回眼,不去想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但夏芝裡學生證上的那張照片總是不合時宜地闖入腦海,以至語文素材本上的字體跟無數打亂的碎片一樣,怎麼也消化不進。
她深呼口氣,整個人被躁意席卷的有些坐不住,索性拿起書,走到教室後麵的空地,邊走邊背。
才背兩句名言,餘光掃到門旁的垃圾桶,又再次停了下來。
黑色塑料袋裡扔了幾個礦泉水瓶和紙屑,看不出深處掩藏著什麼。
怎麼辦。
要重新撿回來嗎。
溫雙沐翻箱倒櫃,最後在儲物櫃裡找到條沒用的塑料袋,套在手上扒垃圾桶旁翻找起來。
“怎麼會沒有呢……”
溫雙沐不信邪起來,將垃圾袋裡的所有垃圾都倒到地上,還是一無所獲。
難道是早上值日生把垃圾扔去了垃圾房一趟……
溫雙沐抿唇,大腦混沌想著,將地麵的狼藉收拾好,有些魂不守舍地站起身。
教室門突然發出吱吖一聲,被人從外打開進來。
陸京大概也沒想到有人這麼近貼門口站著,與溫雙沐對視上後小小地愣了下。
溫雙沐也微妙地頓了頓,慶幸陸京不是早兩秒她翻垃圾桶時進來。
她不著痕跡地將手上套著的塑料袋摘下,假裝隻是正常路過,把袋子扔進垃圾桶裡,問他道:“怎麼沒去跑步?”
陸京視線從她手上掃過,低頭揉了把臉,帶點鼻音地應了聲“嗯”,他今天除了襯衫毛線馬甲,還多套了件校服外套:“昨晚吹了點風,有點感冒,請假了。”
溫雙沐想起他早上兩節課一直都在咳嗽:“那你多喝點熱水。”
陸京點頭,也沒問她為什麼呆教室裡,到飲水機那兒接了杯水就坐回了座位。
水溫太燙,陸京等了會兒還是熱的,就開始有些犯困,直接趴著睡了過去。
溫雙沐因為班裡多了個人,沒再四處走動,安靜回到座位,記背書上的內容。
背完一段素材,操場上跑操似乎結束,有喧鬨的人聲朝教學樓靠近,溫雙沐不自覺地又發了會兒呆,視線自然而然地朝陸京身上瞟去。
陸京右手屈著搭在後腦勺上,穿過手臂中間的間隙,能看到一點他下頜骨的線條,大概是因為感冒呼吸並不順暢,校服下的肩背隨著胸腔共振輕輕起伏。
溫雙沐想,其實她也不是非要那樣對待夏芝裡不可。
現在反派值有55,夏芝裡和陸京的感情在穩步推進,隻要保持住這個勢頭,並不會阻礙到她和蘇起言中間來。
早操的兩圈,再加上罰跑的五圈,似乎是有點過分了……
操場上。
兩圈跑操結束,蘇起言作為學生會的檢查人員,和朋友一塊兒往外走。
各班隊伍撤退,一個女生身影仍沿著操場內圈跑道緩慢吃力地跑著。
蘇起言眯眼認出夏芝裡,道:“那個女生怎麼回事?”
朋友遠遠看了眼,“啊”了一聲,回憶起來:“忘戴學生證,剛被我檢查到登記了。他們班好像有規定,忘戴一次罰跑5圈。”
蘇起言的眉峰隨著對方話音落下,緊緊鎖起。
朋友道:“走嗎,下節物理課要去實驗樓,還挺遠的,得早點過去。”
蘇起言道:“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到。”
朋友沒多想,讓他彆遲到,就出了操場出口。
夏芝裡扶著腰,汗水把劉海洇濕了一片,頭頂的太陽在眼前出現一圈圈的光暈,因為體力吃不消,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
她今天穿的仍是昨天那件校服外套,被學生會檢查到時才發現自己學生證不見了。
梁潔之前說的罰跑隻是唬人用的,她每天早上都會跟著班級隊伍陪跑,這回真碰見學生又被學生會登記,還是自己的愛徒,就有點想把之前的口頭通告一筆勾銷。
但夏芝裡知道,如果梁潔就這麼為她開了先例,日後班級紀律隻會越發難以管理,所以自己主動選擇了遵守懲罰。
主席台下,蘇起言看夏芝裡跑的已經跟走的速度一樣,搖搖頭,幾步走上前,拽住了夏芝裡的手腕,迫使她停下。
夏芝裡訝異地抬了下眼。
她呼吸不穩,頭發跑得也有些散亂。
“蘇起言?你怎麼在這?”
蘇起言沒回答她的問題,徑直道:“彆跑了。”
夏芝裡因為自己罰跑被人撞見而變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忘戴學生證,要罰跑5圈,現在還差4圈。”
“這裡沒人,如果梁老師問起,你就說我可以給你證明。”
“沒關係,我跑得動。”夏芝裡把手腕從他掌心抽出。
她想到溫雙沐,又加了一句:“你不需要這麼幫我。”
她說著點了點頭當做感謝示意,便繼續往前跑去。
蘇起言轉身要走,剛邁出兩步,又沒忍住回頭。
明明連步子都邁不穩了,真不知道圖個什麼。
蘇起言心中莫名感到一陣煩躁,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將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子,追了上去,與人並肩。
“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不會變通。”
夏芝裡有那麼幾秒都沒有開口說話:“嗯,很多,初中的時候大家都說最討厭我這種乖學生,所以你也彆跟著我了。”
蘇起言步子微頓,虛攏在掌心的指尖緊了緊,想安慰地揉她腦袋一下,僵硬許久,終是什麼都沒做,隻是道:“繼續跑吧。”
二班第三節課是自習課,快上課了班上學生還是沒有收斂,爭分奪秒地聊天玩鬨。
王承碩月考前不複習,反而拿了最近在預習的數學必修二內容,找溫雙沐討論解題方法。
溫雙沐看完題目列了幾個式子就差不多找到思路,開始給人講解,眼睛卻是三五不時地往前麵夏芝裡的空位瞄去,心不在焉。
把題乾幾個條件給王承碩縷清,也不知道教室前麵發生什麼,一個人突然帶頭安靜下來,接著全班都跟著靜了下來。
溫雙沐隨意抬眸看去一眼,接著眼皮就保持住那樣的角度,一動不動。
蘇起言幾乎是護著夏芝裡,跟她一起走進二班教室。
夏芝裡整個人都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水浸得校服襯衫領口濕出一片很深的痕跡。
呼吸粗重,鬢發黏在臉側,邁出的每一步都打著抖,繞過座位時,腿肚子似乎軟了下,差點跌下去。
蘇起言一直護在夏芝裡身邊的手幾乎要觸碰上她胳膊,但夏芝裡又自己站穩了身形。
溫雙沐盯人乾得發白的嘴唇,握住筆的指尖不自覺用力,連黑色墨跡在紙上渲染開大大一片都沒注意。
蘇起言緊緊跟著夏芝裡,對目瞪口呆的二班一眾熟視無睹,護人安全在位置坐下,這才鬆了口氣,問她道:“要喝水嗎,我幫你倒。”
夏芝裡搖搖頭,她現在其實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但多少在意班上同學圍視聚焦過來的目光:“謝謝,我自己可以,快上課了,你回自己教室吧。”
蘇起言沒離開,在那兒靜站幾秒,卻是越過過道,徑直朝教室後排走去。
他在二班所有同學的注視中來到溫雙沐桌前停下,向她伸出手,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問她:“學生證呢。”
溫雙沐直視著蘇啟言,餘光裡是夏芝裡脊背微弓的虛弱背影。
她嘴唇翕動少許,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