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很快就傳到了乾明殿,景盛帝聽聞昭親王去了蓬萊島, 就心知不好:“那兩位仙師現在怎麼樣了?”
跪在下麵的小太監,頭埋得低低的,很是膽怯地回道:“回皇上的話, 奴才過來的時候, 昭親王爺已經帶著一位仙人去觀景台了, 至於另外一位仙人, 奴才沒看到。”
傅天明此時心裡也有些顫顫的,畢竟那兩位所謂的仙人是個什麼貨色, 他還是一清二楚的,說他們是江湖騙子也不為過:“皇上還是趕緊去看看吧,昭親王也太膽大妄為了,得罪了仙人可是要遭天譴的。”
景盛帝看向趙寅,見其是一臉的平靜, 說實話他有些怵昭親王:“那兩位愛卿就隨朕去觀景台看看吧。”
觀景台上, 昭親王站在窗邊,看向下麵,目測這大概離地麵也就十幾丈的距離, 他自言自語道:“據傳仙人都是能飛天遁地的, 就不知道這個高度能不能飛起來?”
跪在邊上的那位白眉道人,整個人抖得跟篩子似的, 不斷地給昭親王磕頭求饒:“王爺饒命啊, 王爺想要知道什麼, 小人什麼都說,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請王爺饒了小的這條賤命吧。”
昭親王始終淡笑著,隻是他的那雙桃花眼微眯著看向京城的東南方向:“本王隻想知道是誰讓你們跟皇帝提‘天狼星’一說的?”他知道他們是在逼他造反,可惜他們太不了解他了,在他眼裡皇帝從來就不是阻礙。
那白眉道人原還有些遲疑,隻是他突然想起他那個已經不知道死活的師兄,就不敢再猶豫了:“回王爺的話,小人跟小人的師兄也隻是混口飯吃,從未想過要與王爺為敵,還請王爺明察。”
“本王說了本王隻想知道是誰讓你們提‘天狼星’的?”昭親王已經看到了景盛帝一行人朝這邊過來了,他臉上除了笑,依舊是沒有其他表情,隻是眼神變得冰冷嗜血。
“是……是吏部尚書傅天明傅大人,”白眉道人到現在也算是明白了,那胡謅出來的“天狼”應該就是眼前這位煞星的幼子,他們哪會想到那傅天明這麼不知死活,敢惹上這位祖宗:“小人隻是依命行事,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啊……”
景盛帝一行人剛到觀景台,就聽見一聲慘叫從天而降,接著就是“嘭”的一聲。景盛帝在聽到慘叫聲時就已經本能的後退一步躲到了趙寅跟傅天明身後,他看著栽在地上的那一團變了型的人身,胃裡不斷往上湧起酸水:“嘔……”
傅天明緊閉著眼睛,剛剛也不知道什麼東西濺到了他的臉上,熱乎乎的,有一種粘膩的感覺,他牙關有些發顫,他這是……他這是要把昭親王給惹火了嗎?
三人之中也就隻有趙寅依舊平靜地睜著他那雙三角眼,整個過程他就連眼都沒眨一下,臉上帶著明顯的諷刺,他仰頭看向觀景台上的那人,雙目微微緊縮,那的確是個難纏的主兒。
昭親王從上往下看著底麵的三人,神情依舊輕鬆,他沒有直接從觀景台上跳下來,而是跟之前上來的那般,背著雙手,悠閒地慢慢從通道走下來。出了觀景台,他看向還緊閉著眼睛的傅天明,笑說:“傅大人的膽子看著也不大呀,本王還以為你有熊心豹子膽呢?”
傅天明憋著氣,微微睜開雙眼,顫抖著手朝昭親王拱手道:“王爺說笑了。”
昭親王嗤笑一聲:“你有多大膽,本王不在意,但是你敢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那就不要怪本王辣手無情了,”說完這話他就把眼神轉向了立在趙寅身後的景盛帝:“聽聞皇上有一幼子,今年才兩歲多,還真是要恭喜皇上春秋鼎盛了。”
傅天明一聽昭親王提五皇子,心就緊了起來,他知道昭親王是在警告他。
“九弟言笑了,”景盛帝慢慢從趙寅身後走出來,在離昭親王還有兩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九弟膝下也有了兩子,說來朕這個做皇伯父的還沒有見過。”
昭親王看著景盛帝,並沒有出言,他在等他的下文。
“是這樣的,再過兩個多月就是母後六十五歲的壽誕,前幾年因為西北戰亂的事,母後都拒了舉辦壽宴,你看你今年也回來了,你又有了子嗣,朕便想大辦母後今年的壽誕,也讓她老人家樂一樂,”景盛帝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昭親王臉上的表情,接著他又神來一筆:“朕還準備大赦天下,為母後積福。”
昭親王就知道他會想法設法地把母後迎回宮,隻是這次他的理由找得不錯,畢竟皇帝要給太後大辦壽誕,他這個兒子要是橫加阻擾,那不出一天他不孝的名頭就能被傳得人儘皆知:“原本過兩天我還想跟你說這事,既然皇上已經有了打算,那就按照你的打算來吧。”
皇帝這麼想要他母後回京,那就遂了他的意吧,隻是回京之後,他母後住哪那就不是皇帝說了算的,反正他是不會讓他母後待在紛亂地兒。
“如此那朕就吩咐禮部開始安排,半月之後,朕親自去樂山迎回母後,”景盛帝擼著自己的胡須:“至於大赦天下……”
昭親王見景盛帝猶疑的樣子,就堵了他的路:“皇上大赦天下是好,但自古以來有‘十惡不赦’之說,想必皇上應該清楚是哪十惡吧?”
景盛帝自然是很清楚是哪十惡了,隻是這樣一來,韓氏就不在赦免之列了:“九弟說的是,隻是奉國夫人畢竟是先帝親封的,她這樣日日被掌嘴,朕總覺有失先帝聖名,你看是不是可以跟母後商量商量,饒她一次,也算是全了先帝的名聲。”
他就知道皇帝肯定會來這麼一出,不過他可不會拆他母後跟他媳婦的台:“皇帝這話就錯了,第一,韓氏已經不再是奉國夫人了,她現在隻是奉國將軍府的老夫人,身上連誥命都沒有;第二,她既已是一介婦人,那掌她的嘴,就無關乎先帝聖名;至於這最後一點就是,韓氏所犯之罪,不敬不孝都是隸屬‘十惡’之列,母後自來仁慈,想必皇上應該知道,她老人家已經對韓氏法外開恩了。”
景盛帝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昭親王已經言明至此了,他再提這事就有失公允了,畢竟皇後已經落發出家了。
“王爺,”趙寅見景盛帝不頂用了,才出聲:“府中老夫人已經年事已高,實在是經不起那樣的責罰。”
昭親王笑了,他要的就是讓那韓氏生不如死,那老女人要是過得舒服,豈不是要換他過得不痛快了:“這事,本王可做不了主,要不趙將軍你去問問慧明師太,或者去問問韓國公府那些枉死的冤魂介不介意饒過韓氏?至於皇家臉麵,你可以去遊說下宗室,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寅是見識過昭親王妃那張利嘴的,沒想到這昭親王也是不遑多讓:“王爺要怎樣才能饒過老夫人?”
昭親王直麵向趙寅:“其實本王一直很奇怪,按理說那韓氏是趙毅當年明媒正娶的繼室,你雖不是她親生的,但明麵上你也應該喚她一聲‘母親’,怎麼本王好似從未聽趙將軍這樣叫過呢,你是看不上韓氏嗎?”
這話一出,就連景盛帝都看向了趙寅,畢竟論起來韓氏是他的生母,趙寅還真不能瞧不起韓氏。
趙寅這樣的人,極度自信高傲,怎麼可能會承認韓氏那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是他的母親?昭親王說那話就是要惡心這趙寅,看著他們痛苦,就是他最歡喜的事。
趙寅此時竟跟景盛帝一樣被昭親王懟的無話可說了,要他叫韓氏那老賤婦為母親,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要不是先父遺言,這世上早沒有韓氏的存在了。
昭親王見趙寅跟吃了屎一樣,他就放心了,上前去越過景盛帝,一把拉過傅天明的右手,運功一握,就聽那傅天明叫得跟見了鬼似的,整個皇宮估計都能聽到他的慘叫聲。
等景盛帝反應過來時,昭親王已經放手了,而傅天明則抱著自己的右手跪趴在地。昭親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的傅天明,警告道:“再有下次,本王就把你扔進煉丹爐裡煉成灰。”說完他就走了,真的是皇宮是他家,來去任由他。
景盛帝神情複雜地看著遠去的昭親王,他覺得他也許真的是過得太順遂了,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安於享樂,登基二十年,可這二十年他到底做了什麼?
趙寅諷刺地看著還起不來的傅天明,一顆牆頭草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皇上,臣府裡還有事,就先告退了。”他朝景盛帝拱了拱禮,也不等景盛帝應允,他就轉身離開了。
昭親王回到王府,就去了清暉園,至於今天的事情,他並不準備讓他媳婦知道,免得她上火。清暉園裡,五娘正在盤檢京城商鋪的賬目。昭親王進屋後,就坐到了五娘身邊,環著她的腰身:“媳婦,你這幾天讓人把壽安堂收拾出來。”
五娘撥著算盤的左手一頓:“你是準備要接母後回來嗎?”她私心裡是希望能把太後接到王府來的,畢竟在王府裡,他們才能更好的奉養她老人家。
“嗯,”昭親王的下巴抵在他媳婦的肩上:“皇帝要給母後大辦壽宴,我這個母後親子總不能攔著吧,既然他那麼想要母後回來,那就回來吧。”
“那咱們把母後先接到王府住著,隻是這樣一來,皇宮裡,咱們總要做些手腳才行,”五娘開始繼續撥弄起算盤來:“深宮內院的,裡麵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
五娘這麼一說,昭親王就湊過去在她的臉上大力親了一口:“還是你想的周到,咱們就按你說的辦。原本我還想讓人去嚇一嚇皇帝的,讓他破點皮傷個腳什麼的,現在暫時是不用了。他那麼敬畏鬼神,那咱們就裝神弄鬼。”
“你說小算盤跟小秤砣是跟著咱們住在清暉園還是讓他們跟母後住在壽安堂呢?”五娘想到不用再跟兩個小胖子分開了,就連打算盤的手都靈活了不少。
昭親王趴在他媳婦身上:“還是讓他們跟母後住在壽安堂吧,我跟你說,其實母後並不喜歡清靜,她以前隻是不得不清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