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在樂山上,太後可喜歡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了,也許她老人家隻是習慣了清靜,但習慣了並不代表喜歡:“我就怕到時小算盤跟小秤砣太鬨騰了,擾了母後。”
“不會的,”昭親王想到自家的兩個小胖子,心都是暖的:“他們都很好。”他幼時得不到的,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跟他一樣,他要給足他們愛跟安穩。
這日天陰陰沉沉的,刺骨的北風刮得呼呼的,昔日繁榮鼎盛的韓國公府,現在已經是門可羅雀了。京裡都在傳,韓國公府一門死得冤枉,而至今凶手仍未被捉拿歸案,以致韓國公府冤魂不散,每到晚上就開始啼哭不已。
“吱呀……,”韓國公府有些斑駁的府門從裡麵打開了,一輛青布馬車慢慢駛了出來,後麵跟著的是一副副由牛車拉著的黑色棺木,逸王早已等在了一旁,他今日並未騎馬,而是徒步跟在了青布馬車邊。
這一日的京城是安靜的,京城裡的百姓雖然沒有侍衛攔著,但他們依舊自動自覺地給韓國公府讓出了一條道。很多圍觀的百姓都紅了眼睛,那些殺千刀的,怎麼就能做出這天理難容的事兒呢?
西十裡亭,五娘夫妻到的時候,鎮國侯已經在了。
五娘上前去給鎮國侯問安:“舅父安好!”
鎮國侯歎了口氣,轉過身來:“你們也來了?”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來了這裡,大概隻是因為他想要送送那韓老狗最後一程吧:“你小子準備什麼時候去接你母後?”他姐生辰就快到了,他可不覺得皇帝跟奉國將軍府會放過這個機會。
昭親王扶著五娘:“就這兩天,還有兩個孩子也要跟著回來,”提到孩子,他就意味深長地看向了他舅父:“話說舅父跟舅母還未看過我家那兩個胖小子呢。”
鎮國侯一副他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對他這個討債外甥的話是不回也不應。
很快他們要等的人就來了,那輛領頭的青布馬車在西十裡亭停了下來,燕嬤嬤扶著慧明師太下了馬車。慧明師太腳著地後,就上前了幾步:“阿彌陀佛,貧尼多謝各位施主前來相送,貧尼祝願各位施主福壽安康。”
沒親眼見到的時候,五娘還想著放下一切的皇後會是什麼樣子。現在親眼看到了,五娘不知道是該替她悲還是該替她歡喜,畢竟她離開了那座牢籠,日後再也不必身不由己了。她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程敬走了過去,拉起慧明師太的手:“這個您拿著,您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場。”
慧明師太握著手中厚厚的一疊:“施主的心意,貧尼心領了,隻是這太多了,貧尼受之有愧,”說著她就準備把那些銀票還給五娘。
不過五娘拒絕了:“那你就拿著這些銀子,替我做些善事吧,也算是積福。”
慧明抬頭看向五娘那有些濕潤的雙目,好一會她才點了點頭:“你是個好人,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日後不要對敵人太心軟,”她看向了那些黑色棺木說:“看看那些冰冷的棺木,你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有心的。”
五娘朝她福了一禮:“多謝慧明師太提醒,我記住您的話了。”
五娘退下後,鎮國侯拿起石桌上的酒,就走到了最前麵那兩副金絲楠木的棺木前:“韓老狗,我來送你最後一程,”他把酒壺中的酒倒入土地:“下輩子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投生做人?算了,你放心去吧,你的仇會有人替你報的。”
等祭奠完韓老國公後,鎮國侯來到慧明師太跟前,看了看她,就深歎了口氣:“作孽啊!”他側身仰頭看向陰沉沉的天:“陝州離西北沒多遠,你要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就帶著那些孩子去西北,他們的手還伸不到那裡。”畢竟誰也不知道那趙寅會不會喪心病狂,斬草除根?
果然是這樣,慧明師太心一動:“侯爺是說……?”
鎮國侯點了點頭:“你父親應該早有安排,你自己小心。”
“是,多謝侯爺,”慧明師太跪到了地上給鎮國侯磕了一個頭:“侯爺大恩,慧明沒齒難忘。”就單憑鎮國侯爺幫韓府收殮屍骨的事,就值得她這一跪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啟程吧,”鎮國侯轉身離開了,他最受不了這種感恩戴德的場麵了,再來,他眼淚都快下來了,韓老狗,咱們來世再見了。
等到慧明一行離開了,鎮國侯也跟著離開了,不過有一人留下了,那就是逸王。他站在昭親王那輛五佩馬車邊上,看著他母親帶著他外祖一家慢慢遠去,眼神平靜悠遠,好似他的心已經跟著他母親一起離開了一樣。
昭親王扶著五娘來到馬車邊上,小應子很想上去把逸王的神給叫回來,隻是被五娘給攔住了。
昭親王就沒那麼多顧忌了,冷聲問道:“你不送你母親回陝州?”
逸王輕笑一聲:“也許我不跟著她,她還能有一絲安穩。”
昭親王想想也對,依著安王母子的性子,可不會憐憫他失了外家又離了母親,他們隻會痛打落水狗:“沒事就回京,不要在京外逗留太久。”
逸王看著麵前的人,曾經他很怕他,也很崇拜他,可惜,他跟他終究掛不上什麼關係,說實話他都有些羨慕他那兩個小堂弟:“今年皇祖母的壽誕應該會很熱鬨,九王叔可要做好準備,畢竟現在京裡混水摸魚的人太多,等著鷸蚌相爭的漁夫也不少。”
昭親王在親眼看到他擰斷韓冰卿的脖子時,就知道他不是個省事的:“怎麼,你不想再爭了?”
逸王自嘲地笑了:“跟九王叔比起來,我自認沒那實力,與其做那些無謂的事兒,還不如借著機會除掉那些我想要除掉的人。”
“你比安王有眼識一點,”昭親王吩咐道:“有空把你手裡的那本脈案送到昭親王府。”
逸王眼神一閃:“九王叔果然是神通廣大。”
昭親王瞥了他一眼:“你要不是在韓國公府找到了什麼,你會把你母後摘出宮?你小子的心從來都不小,不過你還算識相。”說完他就扶著五娘上了馬車,離開了西十裡亭。
馬車裡,五娘歎了口氣:“果然在皇宮裡長大的,沒一個是簡單的,不過逸王還算有心,知道先保他母親。”
昭親王摟著五娘:“要不是看在他還算有點良心的份上,我剛都不會跟他哼一聲。”
“我聽說皇帝供奉在宮裡的那兩位仙人莫名其妙的坐化了,”五娘想著前幾天他跑進宮一趟,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事她不知道。
昭親王一手捂著臉,抽了抽鼻子:“那個,我也不是故意瞞你的,這不是怕跟你說了,你會生氣嗎?”
五娘坐直了身子,凝視著他:“現在開始說。”
昭親王無法隻能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你放心,那兩個所謂的仙人都死得不太好看,還有那始作俑者的傅天明也被我廢了右手,他這輩子是握不起筆的。”
五娘的底限就是孩子,誰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孩子身上,她才不管那人是誰,一定要那人死無葬身之地。她很平靜地問道:“母後壽誕,皇帝打算怎麼辦?”
“還不知道,”昭親王小心翼翼地去攬他媳婦:“那個……媳婦,咱們把兩個小胖子接回來,放在身邊,有我們在,沒人能動得了他們的。傅天明他們也知道這一點,他們這樣做隻是想要逼我造反。”
五娘沒有生氣,她隻是在想怎麼回敬那起子無知無畏的小人。
“噠噠……”
幾乎是跟昭親王的五佩馬車前後腳,一輛雙頭馬車也駛進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