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親王笑著退了出去,繼續用晚膳,看來他媳婦晚上不會餓了。太後見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就有些好奇,放下筷子,跟米氏一同去了內室瞧瞧,不過很快她們就回來。太後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給他夾了一堆蘿卜:“你多吃點,越大越胡鬨。”
昭親王看著自己碗裡冒尖的蘿卜,就皺起了眉頭:“母後,您這樣,兒子會傷心的。”他最討厭的膳食就是蘿卜,沒有之一。他母後肯定是故意的,果然有了孫子,兒子就成了腳貨。
還沒用完膳,他家胖小子就腆著肚子,牽著花嬤嬤去了凝輝院。即便昭親王不喜食蘿卜,他還是把它們生吞硬咽下去了,在軍中生活多年,他早就明白食物的珍貴。
回到凝輝院,昭親王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外室沒人,就移步內室,果然他媳婦身邊站著位孝子:“母妃,是不是冷了?”
五娘看著她家小肥崽拎著的一袋子膳食,心是暖暖的,隻是這膳食她是吃不下的:“冷了不怕,母妃讓芍嬤嬤去熱一熱就行,你是不是也沒有吃飽,剛好陪母妃再用一點可以嗎?”對於兩個孩子,她從不嬌養,他們生來富貴,但能不能永享這份尊榮就要靠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小算盤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好,盤盤想吃肉跟魚。”他剛剛想著他母妃還餓著肚子,就吃不下了,這會肚肚真的好餓。
用完晚膳,五娘跟昭親把小算盤送回重明堂,夫妻兩就去了前院書房。一路上,夫妻兩誰都沒有出聲。直到進了前院,五娘才問:“你今晚是不是故意考教小算盤的?”她男人,她了解,小算盤是他們的長子,自小都是他們夫妻倆帶大的。如果日後他們成了大事,小算盤身上的膽子就重了,她娘說的一點不假,建國容易,守住難。
昭親王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你不怪我?”
五娘搖了搖頭:“他是個好孩子,我們好好教,我有預感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你這算什麼預感,”昭親王笑了,臉上帶著驕傲:“他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而且他肯定會青出於藍,比我強。”對小算盤,他是寄予了厚望。
到了書房,彥先生已經等在裡麵了:“王爺、王妃娘娘。”
“坐吧,”昭親王拉著五娘來到了主位:“今天讓你過來,是王妃找你有事。”
彥先生倒是有些驚奇,這王妃娘娘能有什麼事兒找他,拱手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五娘也沒跟他客氣,直接說了來因:“是這樣的,我想請先生寫一本話本,就以太後、先帝、韓秋兒還有趙毅這四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為主,大景為背景,不知先生可願執筆?”寫話本說來對一些所謂有品調的文人墨客來說,多少有些自降身份。可她雖識字,論起算盤來,她是打得順手,可這話本,她自認還沒那筆力。
一聽是這個事,彥先生就雙目賊亮,昭親王妃這不是給他送來訴冤的機會嗎?想當年他一三元及第竟被人頂替,景盛帝卻裝聾作啞,任由人魚目混珠,他忍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以筆作矛,為自己伸冤了:“彥某定竭儘全力,不負王妃娘娘所托。”
“那就有勞彥先生了,”五娘沉聲說道:“這話本,最重要的是感人肺腑,母後是先帝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竟遭先帝跟韓秋兒那般折辱,其中內情,想必先生也了解。鎮國侯府一門忠烈,可老侯爺未能血灑沙場,卻死在了先帝跟韓秋兒的陰謀算計之下,如此種種,怎叫人不悲不恨?還望先生多多潤色幾分,這話本寫好之後,我準備把它排成戲,在所有第一樓搭個戲台子,也跟天下百姓說道說道,訴訴苦。”
雖然話本還未寫,但彥先生已經能想到它的功效了,這一劑藥下去,昭親王無論是造反還是開立新朝,都有了緣由。辱母之仇、殺兄之恨,苟延殘喘,到了今天權勢滔天,豎旗為王,這一切就成了因果循環,高招,妙哉:“彥某明白王妃娘娘的意思。”口誅筆伐這一招,昭親王妃用得真是恰到好處。
昭親王看他媳婦說完了,就開了口:“本王準備棄姓,以元昭之名統領西北軍,另立新朝昭,先生以為如何?”
果然如此,彥先生就知道昭親王妃不做無用功:“彥某會儘快完成話本,其實王爺也可以遊說太後娘娘寫一本自傳,這樣話本再加上太後娘娘的自傳,效果會更好。”話本,多用於閒情娛樂,可自傳就多了幾分真實。
“自傳就不用了,”昭親王不想再讓他母後回憶過去,那些不堪的過往,就讓它過去吧:“話本你儘快,你自己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寫完就找一批說書人,讓他們先給附近的百姓說幾場,人人流淚,就可以排戲文了。”
“彥某明白。”
回了後院,五娘洗漱好,就上床了,也許是最近太累了,現在歇了下來,沾著床,沒一會就睡熟了。等昭親王從書房回來,見她眼底的青色,眼裡儘是心疼。想到今天她做的傻事,他的心就軟成了水,不感動那絕對是假的,隻是他更想她再自私一點,親了親她的額頭,就去了後麵浴房洗漱了。
一夜無夢,次日卯時,五娘就醒了,整個人都舒服了。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她的枕邊人,不禁伸手去輕撫他下顎處的青茬,臉上露了笑,湊上去親吻他的嘴角。
隻是某個熟睡的人,好似被她吻醒了一般,纏了上來,不再罷休。很快屋內就傳出了喘息、呻/吟之聲,久久未能停歇。
早晨,五娘一手揉著有些酸軟的腰腹,一手被她男人牽著,到了重明堂,小算盤就湊了過來:“父王、母妃好。”
五娘拉過兒子的手,就去給太後請安:“母後金安。”
太後抱著小秤砣坐在榻上,一臉的慈愛:“你們來了,早膳可用過了?”
昭親王坐到了太後下手的椅子上,而五娘則湊到了坐在右邊榻上的米氏身邊:“都用過了,兒子有一事要與您說。”
太後一頓:“什麼事?”反正應該不是小事。
果然,昭親王看了一眼五娘,就轉向了太後:“兒子準備棄姓,直接以元昭為名,另立新朝。”
太後聞言,深歎了一口氣:“你這樣,可想過後果?”這棄姓可不是小事,一個不好,就可能犯了大忌,冒了天下之大不韙。
“母後放心,兒子都已經有了安排,”昭親王安撫太後:“大景本就已經名存實亡了,隻是消息還被壓著,兒子已經準備好鎮壓群雄了。”這消息一旦壓不住了,各地勢力就會蠢蠢欲動,一個不好,這中原就徹底亂了,到時吃苦的還是百姓,趙寅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既然你已經有了周全的準備,那就按著自己的想法來吧。我已經老了,日後隻管待在後院享天倫之樂,至於其他的事,你們兩口子跟底麵的那些人商量著做就好,”太後真的是已經累了,不想這一輩子都搭在鬥上麵,現在有人替她當著,她感覺很好。
米氏沒想到昭親王的心這麼大,連景姓都容不得:“其他我也不想說,隻想提醒你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心裡要清楚才行。”
“多謝嶽母提醒,”昭親王自是明白這其中道理:“小婿定當謹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