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太皇太後一覺醒來,突然開口:“五娘你們扶我起來,讓人把那些小家夥都叫來慈寧宮,我都很久沒聽到他們的笑鬨聲了,想得很。”她知道自己怕是要走了,她剛剛夢到景坤了,夢到他被拴在了一根雕龍柱上,天天經受著九九八十一一道雷霆之怒,她想……她想去找他要個公道。
五娘一聽這話,雙腿都有些軟了,嗓子眼跟被堵了似的,跟兩個兒媳婦對視了一眼。皇後領會了婆母的意思,就立馬出了內室,來到外間,見到昭元帝也顧不得行禮:“父皇,您趕快進去看看吧,怕是……怕是回……,”後麵的話,她終是沒能說出口:“兒臣立刻讓人去請皇上還有二弟他們。”此刻正是早朝的時候,皇後也顧不得了直接差人去了大昭寶殿。
昭元帝點點首:“去把孩子們都叫來,她老人家最喜歡孩子了。”
“父皇,”一身著粉色宮裝的女童哭著快步跑進來:“父皇,祖母呢,我剛剛夢到她……嗚嗚……”
“妹妹彆哭,”皇後趕緊把女童摟進懷裡:“快彆哭,祖母在屋裡。”對這個小姑子,全家都寵得很,她們姑嫂相處得也是極好的:“把眼淚擦了,你跟父皇一起進去看祖母,咱們要笑,這樣祖母才高興。”
女童是昭元帝跟他的皇後最小的孩子,叫元珠珠,今年才八歲:“嗯,嫂嫂……嗝……珠珠要讓祖母高興。”
昭元帝抽出自己的龍紋錦帕,給他閨女擦乾淨眼淚,就牽著她進了太皇太後的寢殿。一進入寢殿,撲麵而來的就是濃濃的草藥味,他瞥了一眼跪在一邊的一溜排太醫,就走到床邊。五娘立馬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母後,昭哥來了。”
太皇太後聽聞兒子來了,就笑了:“好,我想好好看看他。”這個兒子是她的驕傲,要是沒有她,隻怕她會跟韓秋兒一樣,滅絕人性,那造成的傷害就無法估量了,畢竟韓秋兒就是個夫人,可她卻是一國之後。
昭元帝跟太皇太後敘了幾句話,就應了她,跟五娘親自動手服侍太皇太後穿上了鳳袍,後他抱他的母親出了寢殿,來到大殿,把她老人家放在主位上。
很快一身龍袍的昭聖帝就趕來了,他的身後跟著他的兩個弟弟:“祖母,我們回來了,您今天精氣神挺好的。”這話,一路上他練了不下百遍,可此刻他還是暗含著哽咽。
太皇太後還是一樣麵露慈祥:“坐坐,可把你們給忙壞了,你父皇跟你母後算是灌上氣了,一樣的懶散。”
昭聖帝上前坐到了她老人家身邊攬著她,一手握著她冰涼的手,想要給她暖暖:“祖母,最近小湯勺他們幾個可想您了,今天他們還想逃課來看您,不過卻被砣砣給逮住了,一人賞了他們一竹板,他們真的是無法無天。”
“砣砣你輕點打,”太皇太後拍著昭聖帝的手,看向立在大孫子身邊的元睿:“小湯勺他們還小,皮些也屬正常,你們父皇小時候也皮,咱們家皮是家傳。”
“好,以後輕點打,”元睿雖是皇子,但精通六藝,隻是他跟他母後一樣,都懶,要是不是他大哥壓著,他連早朝都不上。
沒一會孩子們就都來了,太皇太後坐在主位上,看著在大殿裡珠珠領著幾個小的,你追我逐的,笑得是滿臉的褶子,嘴裡不住地叮囑道:“慢點……小心腳下……小湯圓慢著點……”
昭元帝跟昭聖帝父子兩陪坐在她老人家身邊,五娘跟皇後他們則在一旁。
五娘看著太皇太後,知道她老人家時間不長了,心裡儘是不舍。自她嫁給元昭,到現在已經二十六年了,這個婆母從未為難過她,待她更是如親女一般。
當年剛立國不久,朝臣就立諫她男人選秀充實後宮,她男人秀是選了,隻是沒充入後宮,而是一天連下十二道賜婚聖旨。那時外麵閒言碎語不斷,更有朝臣彈劾她善妒,就是她這個婆母出麵給她擋了,可是……
“母後……,”昭元帝一發現不對,就立馬抱起太皇太後回了寢殿:“你們都留在外麵,我有話要跟母後敘。”
寢殿內,昭元帝跪在太皇太後的床前,緊握著她老人家的手:“母後,您還記得那年您帶著兒子、五娘還有兩個孩子去樂山拜見元稹方丈的事嗎?”
“記得,”太皇太後已是彌留之際:“怎麼會……不記得?”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太幸福了,她舍不得忘記。
昭元帝也不準備再瞞了:“就是那天,元稹方丈跟我說小算盤就是景元曦的轉世,他本就是帝星投胎,原不應會半途夭折的,隻是因為斷他生路的是他親父。元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給小算盤批了命:千古一帝。”這也是他為什麼早早退位讓賢的緣故:“您……您可以安心了。”
“原來如此,”太皇太後眼前浮現出小算盤的影像,她含笑漸漸閉目:“像,真像……”
昭聖二年九月初九,太皇太後含笑仙逝。